“恭喜,也正确。不过,我们刚才并没有学过这个吧”

    她愣了一下,直到刚才还看起来像个孩子的脸,突然沉了下来,又回到之前的单眼无神状态“发色,黑。瞳色,棕,蓝。黄,蓝。”

    “嗯”

    “说了好多次,我记住了。”

    “进黑箱子的人说的”

    她点点头。

    这不像是一般医疗设施该确认的情报啊。比起医疗,更像是身份确认,或者是整形医院可是她这个年纪也不适合做整容手术吧。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

    “人身拐卖”

    “人神人的神明”

    先不管她听错了词,不过她竟然知道“神”的概念,让赤井吃惊“你知道神”不过他联想到寺院的火灾,立刻就明白了她能理解这一个词的原因,宗教环境当然会给她带来一定影响。

    这个话题让少女脸上又唤起了光彩,尽管她的脸色是那样苍白,营养不良“神,好的家伙。”她几乎要扬起嘴角微笑,可她似乎没有学过微笑的方法,只是憋着嘴努力撑住嘴角,“说,有神,就会变好。”

    “谁说的”

    “sui阿角。”

    试图从刚才浏览过的火灾情报里找到相关线索,可惜只记得有位死者叫“免古地优河”,还有名姓“角川”的女性伤者。因为姓氏特别,姑且记住了死者的全名。这里面并没有这个发音的名字。

    “也进黑箱子了吗”

    她困惑了,低头思索了几秒“不知道。”

    看上去像是隐瞒,可她没有必要这么做。这点让赤井有些介意,他显然不擅长和从未见过的性格类型交流,一时不知是否该揭穿。

    倒是女孩先行动了,她主动拉住赤井支撑在栏杆上的手臂其实是防止她掉下去,用生涩的日语问道“神”

    “为什么这么想我像是神明吗”

    “好的家伙,你是好家伙。有你,会变好。我感觉,很好。”

    也许是跟着他学说话的关系,她的遣词用句都有些男性化,缺乏日本女性使用的日语里那种温婉,赤井没来由地介意了这点小事。

    “神啊”他略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可惜,我不是一个有信仰的人。”

    “信仰”

    “我不相信有神。这种说法不太好,确切来说,我是不相信会有神来帮助。”

    “不会吗”

    “你看我,像是那样的好人吗”指了指自己受伤的眼睛,他自嘲。

    少女懵懂。

    “真要这么说,如果你是天使的话,我就该是带来死亡的死者吧。”说着,他眯上一侧的眼睛,举起手里仅剩的烟头,用早就习惯的狙击动作向对面酒店顶部瞄准了一次。“bang看,这就是死神的工作。”玩枪的少年似的莞尔。

    “死神”

    “带来死亡的神。”

    女孩作势也学着他的动作瞄向烟头,但赤井却抽回了手“这可不行,死神的大烟枪很危险呢。”

    “危险”

    “烟也好,枪也罢,”他终于绕回了最初的想法上,“都会引发火灾对了,就像昨晚那样。”

    观察着女孩露在外侧的眼睛,他试图确认她与火灾的联系。

    但那眼神,却仿佛瞬间熄灭了刚才的生机,变得死气沉沉了。

    细小的雨有一下没一下地落在脸上,额头上,手上。就这半个小时,天已经暗下来了。果然不是什么好天气,赤井心里嘀咕着,开始考虑是否该转换话题。

    “火,烧起来了。”少女终于死灰复燃地,开口了。

    那么,他会听到多少事呢

    一个模糊的概念在他脑中形成着,这是他预感中的那道影子那个组织的影子。那个组织曾将阴影伸向医学界,而其根基就在日本,他打听到的情报里,就有与东京相关的科研人员。

    少女不连贯的话语,用时而生涩时而深奥的词汇拼接着语句,断断续续,疙疙瘩瘩地,讲述了一个模糊的故事。这里面有多少真话,多少她的自我判断,或是多少假象呢他很难在此刻整理出一切,在雨突然变大的当口。

    想到她连躲雨的意识都没有,暴雨袭来时,赤井赶紧拉着她躲到铁门边可以躲雨的地方来,为了防止她淋到雨,他几乎是搂她在怀。“这在日本应该属于违法行为了,希望对面的酒店没人注意到啊”不过对面连有人似乎要跳楼都没注意到,看来这里的人并不注意这些生活小事,或者该说,他人的事。

    “日本”

    “这个国家的名字。”

    “nion日本奇怪的发音。”

    这个话题倒是提醒他了,“其实我还可以选择把你交给日本的警察。”

    “警察”

    “硬要解释的话,正义的伙伴。”

    “正义”

    看来她并不明白这个词,一定是身处的环境里没有人使用吧。“对了,应该说是神的使者,天使类似的东西吧。”尽管他觉得这种比喻很可笑,但不妨碍现在借用概念。

    少女歪了歪脑袋“那警察是好人”

    “理解正确。”

    “比死神还要好吗”

    这个答案是肯定的。可赤井看着怀里的女孩,又没法如此简单的回答。他意识到自己的任何话语都可能给这个初识世界的女孩留下一辈子的印象,对于这个女孩来说,究竟“拯救”和“死亡”哪一个更好,在对正义的表述上,他选择保留观点。

    赤井清楚,现在面对的不是自家的弟弟妹妹,也不是路上贵妇带着的男孩女孩,她无依无靠,背后还有着犯罪与阴谋,她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有未来可言。即使将她交给警方,接下来的询问,保护,在进入社会前的封闭管理,她成长后的人生依然不会和普通人一样。到那时,她的世界观已然形成,她会变成怎样痛苦背负过去的人,没人能知道。

    她的人生就像是在这天空之下,是黑夜里夹杂着的骤雨,她需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窥见破晓的阳光。可即使那是一缕阳光,之后的云层仍然乌云翻滚。无论帮助她的人是警察还是fbi,这个答案都无法改变。根本就没有天使,或者死神即是天使,天使也是死神。

    此时的他,还想不到那么久远以后的安排。他只能唐突地感叹“黑夜与骤雨,天使与死神,放在一起还真是很古典的剧情呢。”

    “剧情”

    “小说之类的东西,最近看了不少。”

    “小说”

    “书籍。”若是绕下去会没完没了,于是他用一个词总结概括了,“书籍是知识的来源,你可以从那里看到整个世界。”

    明明外头还下着大雨,阴沉滚滚的天色甚至让人怀疑是否会响起惊雷,可女孩的脸上却不见原来的阴沉死气,越发鲜活起来“能看到世界我可以看到整个世界吗像你一样”

    如果说出任何鼓励的话,接下来要如何负责呢

    “我可不会轻易做下承诺,毕竟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他退缩了。想当然地,少女失望了。

    “真抱歉,我就是这么不讨喜的人。”即使调侃自己,少女也不明白其中打圆场的成分,于是这句话又变成了失败的玩笑。

    该如何是好呢他没有办法给出正确的答案。不仅如此,他甚至有一种会伤害到她的想法如果刚才的预感没有错,她背后的组织真是“那个组织”的话,他绝不愿意在这里打草惊蛇。他加入美国国籍,进入fbi,正是因为不相信日本有人能解决掉那个组织正义的伙伴什么的,根本就是废物。i6也好,fbi,cia,全都不会将希望寄托在愚蠢的“银色樱花”日本警察上。

    现在拯救了她,也许就截断了一条线索从那所寺院的火灾逃出来的一个实验机构的病人一旦把她交给日本警察或者fbi,势必让那个组织为了幸存摧毁整个实验机构。从女孩提到的直升飞机来看,这次的火灾并非是组织灭口的主动行为,因此这条线索依然是有效的。

    而如今,这条线握在了他的手里。他用力拉,便会断线。他把线交给日本警方,没有把握对方能握住不放,恰好力度地掌控组织。

    更重要的是,他还有学业和训练,当他成为一名正式的fbi探员并且回到这个国家的时候,如果他的“敌人”不在这里,他的人生意义在哪里

    怀中少女的目光仍然放在他的脸上,可他却不得不避开那样的期盼“对了,你有名字吗就是姓名。”姑且将“线索”的名字记下为好,这是他仅能做到的,对线索的仁慈。

    “姓名”女孩露出了并不理解的眼神。

    看她的样子并没有听说过这个词,从刚才的对话看来,她的记性不错,可对这个词如此陌生,难道那些人对她的管理并没有使用名字的概念看来他只能依靠她的记忆来获取更多信息了“一般在表格的发色栏前还有什么,记得吗”

    她靠在他的身上,似乎在回忆那些,随后用生硬的话语道

    “编号q1。性别,女。年龄,14岁。”

    原来如此,14岁,勉强在推测范围内。“那么瞳色之后的呢”

    “每次都不一样。”

    都不一样,她也很难记住每次的吧。“最近的一次呢”

    “atxsh16,13次。无异常,可继续。”

    根据学习生涯中的案例分析,这显然是一种试药的描述表现,离真相似乎越来越近,赤井的脑中已经几乎要确认这是一起非法的医疗实验。他必须要想办法从她这里得到更多信息,这可是比练习更好的“实践”啊

    “再之前呢”

    “atxsh16,12次。无异常,可继续。”

    “再之前一次”

    “atxsh16,11次。无异常,可继续。”

    “这就是你的每次都不一样吗”

    “右眼,第20天,无炎症,可解除观察。”

    听到了不一样的描述,让赤井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发问。没想到女孩却拽了拽他的手臂,主动开口“那个。”看来她对重复的话语也感到不耐烦了。

    “怎么了”赤井耐下心来,边暗中思考刚才的信息,边应对她。

    “姓名是什么刚才你说的,那个。”

    “啊,刚才的那个啊姓名是人的名字,让大家称呼你的方法。”他顿了一下,又反问,“那他们是怎么叫你的”

    她困惑地望着他,缓缓摇了下脑袋。

    “也对。你是被管束的人员,只要拘禁在一个地方不需要特别的称呼。”可是看见她那只左眼,赤井的心里萌生了一丝同情,“没有名字,你也不记得,也没有人会呼喊你”

    “呼喊,itte,算吗”

    “这是你的名字”

    又摇了摇头。“q,itte。”

    “看来只是编号的方便念法。”

    “不是吗”她显然还不明白名字和编号的区别。

    虽然觉得就这样顺手把那个当名字也可以,可赤井却有些抵触这样的想法。用试验编号称呼她的话,作为人也未免太可怜了。而且他既然已没有拯救她的打算,甚至打算在今后利用她,至少需要有一个方便接头的代号让他记忆。

    “不,起个名字吧。让我想想。”

    可他脑中除了家人的名字外,也一时想不到太多女性化的名字。

    实验体,可怜的女孩,面对未知的世界这下他总算发现在飞机上看的那些书的大用处了,什么弗兰肯斯坦秘密花园的,这不是有好名字吗

    “ary”可一旦说出口,他发现了,那是他母亲的名字。“呵,真是个常见的名字。”结果,最挂心的人,始终是自己的家人。“这下可不好办了,我不擅长这类麻烦的事啊”

    可是女孩却很快接受了这个常见的名字“a”她似乎没办法很好地念出卷舌。

    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赤井不禁揉了揉给她戴上的帽子和乱发“用这个国家糟糕的英语读音来说,是ari,也许写成汉字会很有女孩子的感觉吧。”

    “ari我的名字”

    “喜欢吗”

    “喜欢”

    “就是高兴,感觉最好的意思。”

    “嗯,ari,现在很高兴,感觉最好。”

    “你喜欢就好,虽然这是我母亲的名字,不过我并不是因为这样才起的。”

    “母亲”

    “我的家人,也许算是很重要的人吧。”

    她似乎在笑,从手臂的地方传来轻微的震动,可没法看清她的脸。“那”她的手突然抬起,伸向了他的脸,出于习惯,赤井用手止住了她的手腕。

    可她的话语却并没有停下

    “你的名字是,死神”

    就留下这样的名字也不错。反正原本他就不打算报上大名,甚至于要在这里“抛弃”她,就像神抛弃了她一样。

    “这一次来日本,我还不能带走东西。”

    因为他还没有成为正式的探员,他没有“正义”的名义。

    “不过下次的话”

    当他能够真正地站在自己的目标面前,足以有力量对抗的时候。无论是作为死神还是天使,他都愿意带她离开。

    只要那时,她还活在这片黑暗的天空之下,这个国家的土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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