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没洗过澡了,从出事之后,就没洗过,穿的也一直是那件衣裳,沾了土,沾了血,灰扑扑的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腿上有伤,臂上背上也有伤,有的伤口和布料黏在一起,脱不下来。

    裴原咬着牙往下一扯,皮肉崩裂开,他粗喘了几口气,把那些脏衣裳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遒劲的肌肉露出来,上面一道道疤,有的很浅,已经长好了,成一道淡红色的线,有的很深,经过刚才的暴力拉扯,在往下淌血。

    裴原的眼里露出一抹厉色。

    宝宁已经将水兑好了,温热的,正合适,裴原舀了一瓢水从头上淋下去,舒服得喟叹了一口气。

    他转身去拿香胰子,搓一搓,正欲往头上抹,忽发现了不对。他将胰子放到鼻下闻了闻,脸色诡异起来。

    这东西是茉莉味儿的。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用茉莉味的胰子洗澡,一身怪异的香气,像什么样子

    裴原将胰子扔回了原地。

    但不用又洗不干净。

    裴原纠结一瞬,又把胰子拿了回来,心想着,算了,就这一次。

    裴原洗好了回屋的时候,宝宁正跪在炕上铺床。

    嫁妆里带了两套新被子,她自己用一套,正好还剩一套给裴原,因为是嫁妆,所以被面红艳艳的,很喜庆,上头还绣着戏水鸳鸯。

    许氏用了最好的棉花和布料,摸起来暄软无比,宝宁趴下来用脸贴一贴被面,恨不得现在就躺下来睡一觉。

    屋里焕然一新,像是变了个样,桌子椅子都干干净净,好像泛着光,就连窗棱都被擦过一遍。

    桌上摆了一个小香炉,袅袅的香气散出来,很清淡的味道,螺旋着往上升。

    裴原愣在门口。

    他恍然发现,自从宝宁来了后,他已经愣过许多次了。

    裴原太高,往那一站,门口的光被堵住了大半,宝宁抱着枕头转过头,就瞧见他眼中的震惊。

    洗干净脸后,宝宁才看到他原本的样子,鼻梁挺直,眼睛狭长,眼尾处像喝醉了酒似的淡淡红晕,一身浑然天成的匪气,锋芒毕露。

    如果没有唇边的胡茬,就更好看了。

    宝宁想帮他刮刮胡子,但转念一想,她不会弄,裴原肯定也不乐意,便算了。

    他穿了身白色的亵衣,头发还湿着,往下淌水。

    宝宁猛地回过神来,想起裴原还在病中,受不得风,赶紧冲他招手“四皇子,你快进来,小心冻着。”

    她跳下去,想去扶裴原一把,但想到他不喜欢这样,手停在半空中,又放下来。

    他身上散着淡淡的香气,宝宁闻出那是她胰子的味道,眨了眨眼。

    裴原心乱如麻,比早上的时候更乱。

    他本想好了的,找到宝宁,让她走。但是现在她就站在他面前,他张着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明明不是个心软的人。

    裴原握着棍子的手紧了紧,绕过宝宁,径直走到屋里,坐到炕上,面色沉沉地看着她。

    宝宁心一紧。她知道,裴原这是在让她走。

    明明早上的时候,他还吃了她的饭,那时态度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又变回去了。

    宝宁试探道“四皇子,那我走了”

    裴原没说话。宝宁叹了口气,抱着换下来的脏被子出去,关上了门。

    裴原往后躺在炕上,心烦意乱,又忍不住侧耳听着外头的声音。

    她像是在洗衣裳。

    裴原闭了闭眼。他不想承认,但是真的有些感动,想亲近,又怕是场骗局。他不是儿女情长的人,但现在却莫名其妙地陷在了这短暂的体贴和温暖中了。

    且等等看吧,就算他不说,说不定过上几日,她自己就后悔了。

    他们的关系陷入了微妙的尴尬之中。

    一直到第三天晚上,裴原也一直不肯和她多交流,她送过去的菜饭,他吃,但除了吃饭的时候,就一点也不肯理她了。

    烛光微弱,宝宁强撑着做了一会针线,便觉得眼睛疼。她心里想着裴原,做的心不在焉,索性不再做,把针插回线板上,放到一边。

    宝宁忽然想起,明日该是回门的时候了。想起弟弟和姨娘,她的心怦怦跳起来。

    但是怎么回去呢

    这里离京城那么远,她又不认路,少府监应该是不会来接她的,她没法回去。

    宝宁的眼神黯下来。

    她趴在桌子上,胡思乱想着姨娘和季蕴现在在做什么,如果明日她回不去,姨娘会不会很难过

    正想着,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宝宁寻声望去,正对上一只大肥老鼠黑溜溜的眼,她呼吸一滞,觉得手脚都麻了,失声尖叫。

    她在西厢叫,东厢的裴原听得清清楚楚,吓得一哆嗦。

    他本不想理会,但想了想,还是皱着眉喊了回去“怎么了”

    宝宁吓得眼泪汪汪,不敢再待下去,趿着鞋子跑到裴原门前,哭声道“有一只大灰耗子在我屋里”

    “”裴原无言以对,“你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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