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
    “她改了名,原先叫碧丝的。”长玉笑着回话道,“兰姑姑素来铁面无私,我那贴身宫女也是个口无遮拦的人,一时之间冲撞了兰姑姑,方才吃了这个教训。”
    薛止面上缓缓浮现起一丝疑惑,他瞧着长玉不解笑了笑“妹妹在说什么我倒是没听明白。”
    长玉垂眸,笑道“我才是不明白,三皇兄救了我的婢女,我还得像三皇兄道谢呢,三皇兄未免太过谦让。”
    “不是谦让,是我的确不记得这件事。”薛止瞧着长玉,脸上是坦荡的笑容,“那晚大雨,我送了妹妹回含章殿之后,原本是准备领牌出宫的。可父皇那儿一时有急事,我遂在沐宸殿后的宫室里替父皇料理文书,一直快到后半夜之时,父皇身边的如意公公方才送我出宫。替妹妹的宫女说话这事,许是妹妹记错人了”
    长玉心下一沉。
    她分明记得,那一日让眉的怀里藏着的那块蛟龙玉佩。
    蛟龙图腾乃是皇子们身上佩戴的东西。那一日,长玉初看到这块玉佩的时候,她便联想到了薛止。
    薛止是见过让眉的。
    救下让眉的人,除了薛止,长玉也想不出别的人来。
    宫里的皇子一个个都是人情冷漠之辈,对着长玉都尚且如此,更莫论一个低贱的宫女。谁会肯救一个低贱的宫女
    让眉自病愈之后,便一直老实本分、沉默寡言,似乎根本就不打算与长玉提起是谁救了他。
    试探薛止,却又被薛止矢口否认。
    长玉垂眸下来,笑了一声,暂时盖下心头的狐疑“许是我听错了,让眉说话说得浑。”
    薛止眯着眼睛笑了一声。
    “呀,瞧着帝姬的纸鸢了。”身后的燕草骤然道。
    长玉扬首看过去,但见不远处宫墙的边的梅花树梢上卡着一只风筝。
    长玉提着裙子往前小跑了两步,想看清书上是不是掉下的那一只,倏然脚底踩在新结冰的冰面上,整个人倏然往一旁侧身跌下去。
    “小心。”
    耳边一声沉柔的话语声。
    长玉心跳陡然一停,慌神侧首看过去,但见薛止已经牢牢握住了她的臂膀。
    她胳膊腿儿都细,薛止捏在手里,就跟捏着一只小鸟似的。
    他轻轻松了一口气,轻柔地松开长玉的胳膊,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头“没崴着脚吧”
    长玉点头,牵强笑了一声,“没事。”
    话说着,刚踏步出去,脚踝处便一阵撕裂般的生疼。长玉心里一沉,暗自道不好。
    薛止微微蹙眉,回眸赶紧招呼身边的燕草“扶着你家主子。”
    燕草慌忙点头,上前扶着长玉。
    长玉只疼得倒吸冷气,脸上却还维持着镇静,忍着疼低声“不妨事,稍微扭了一下而已,揉一揉就好了。”
    “你在这儿别动。”薛止低声吩咐。
    长玉怔怔瞧着他,却见薛止说完这句话,便折身往着前头宫墙下的梅花树过去了。
    雪霁天晴,宫墙下一簇簇梅花灼灼。
    薛止走过去,立在梅花树下,只微微探手,便轻而易举取下了落在梅花梢头上的风筝。
    他转身过来,站在灼灼梅花树下,捏着手里那只风筝朝着长玉的方向扬了扬,脸上柔和笑着。
    长玉愣了片刻,却又见他已经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薛止把风筝递到她面前,声音宽和“是你丢的那一只不曾”
    长玉瞧了一眼,“是。”说着扬首瞧着薛止,淡淡笑了一声,“多谢三皇兄了。”
    话说完,长玉便想从薛止手里接过风筝。
    可却没料到,薛止手微微一抬,将长玉扑了个空。
    长玉愣住“三皇兄”
    薛止把手里的风筝递给站在一旁的燕草,温声道“替你家主子拿着。”
    “是。”燕草连忙接过。
    薛止递了风筝出去,转而蹲下身。
    长玉一时受惊吓,不知薛止意欲何为,赶紧要往后退一步。
    薛止抬手揪住她袖子,止住她往后退的动作。
    “皇兄”长玉的声音里含了一丝敬告的意味。
    薛止蹲身在她脚边,一手禁锢着她的脚,声音温沉宁和,“乖乖的别动。”
    长玉屏息凝神,垂眸盯着薛止的动作。
    薛止并没有太过僭越,只是将她的裙摆掀起微微的一角,又探手,将鞋袜扒下一点,查看崴伤的那只脚。
    长玉只觉得脸上通红,连忙扯了裙子上来,“小伤而已,不必三皇兄如此。”
    “外男倒罢了。”薛止拍了拍手,站直身来,垂眸瞧着她,“你我是亲兄妹,你伤了脚我岂有不查看的道理”
    亲兄妹不觉嘲讽么
    “我能走,没弄伤多少。”长玉低声往后退开一步,扶着身旁的燕草,“多谢三皇兄。”
    薛止只轻声道“脚脖子那儿都红了,若是再擅自举动,一会儿肿起来疼得很。”
    “有燕草在一旁陪着走,没事的,三皇兄大可放心。”长玉垂眸,恭声顺和地客气笑了一声。
    薛止瞧了她一眼,开口道“上来。”
    长玉哑然抬眸,定定瞧着薛止“什么”
    “上来,我背你。”薛止一边说,一边作势顿身下来。
    长玉怀疑自己听错了,揪着燕草的不放。
    叫薛止背她,像什么样子
    薛止失笑“常人家,兄妹之间十分亲切,怎么妹妹倒是把我当穷凶极恶之辈看你这脚不能再动了,否则后头肿起来的时候,疼得要人命。”他背着长玉蹲身下去,又温声唤了她一边,“听话,上来。”
    “真的不必”长玉往后又退了一步,侧首吩咐燕草,“你去叫人过来接我。”
    燕草抱着风筝,呆愣着赶紧点了点头。
    薛止制止“等人叫过来,你的脚踝都肿成什么了。”
    “皇兄的好意,长玉心领了。”长玉垂头低声道。
    薛止笑了一声“这样。我背妹妹是怕你伤着脚,妹妹说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来,为什么我不能背妹妹回去还是妹妹把我视作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长玉往后退了一步,低声道“皇兄多虑了。”
    “既然妹妹找不到借口,便上来。”薛止瞧着长玉,面容神色温和宁静。
    长玉忙道“我有理由。”
    薛止不疾不徐,笑了一声“那妹妹说说看”
    “我”长玉微微哽了哽,半晌垂头下去,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了,“我我重。”
    长玉栽着头说话,声音太小,薛止又太高,一时之间没听清她说什么。
    “妹妹说的什么”
    长玉只觉得血往上冲,烧得耳根子都红了,偏薛止还没听清,还问她一次
    “我重。”长玉暗暗咬了咬牙,一不做二不休,“我说我重我说我重”
    长玉说完这话,便仰起头来瞧着薛止,一双眼睛清亮。
    薛止愣了半晌。
    回神过来,不由得笑了。
    他睨着长玉“你重”
    长玉到底还是有些难为情的,眼神有些微微的躲闪。她整理好心绪,不计分不耐烦,噼里啪啦像跟爆竹似的“女儿家,不管胖瘦,总觉得自己重,叫三皇兄见笑了。这个理由,合情合理了不曾”
    薛止笑着“倒是合情合理。只是为兄好奇。十三岁时,我随军南下,跟着军中的将士们一同背粮草,那一袋粮草,几乎有我一个人那么沉,我倒是疑惑,长玉妹妹会比那一袋子军饷还沉不曾”
    长玉哑然片刻,还未曾接过话,却见眼前薛止身影逼近上来。
    面前一阵淡淡的疏落梅花暗香拂过,长玉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薛止一把打横抱起来。
    双脚骤然离地使得长玉有一种莫名的惶恐感,长玉下意识就要往下跳。可薛止没松手,轻声笑着,还稍微颠了颠,垂眸下来,若有所思笑道“还好,不比一袋军饷重多少,倒也抱得住。”
    成年男子的胸怀当中有一种莫名的温香,搂着她的双臂紧实有力,倚靠的胸膛宽阔温暖,长玉一时慌了神,素来沉静如她,也不知所措。她惶急推开薛止,想要从他怀里跳下来。
    薛止却不松手,只垂眸下来,似乎觉得逗她很是有趣“妹妹既不愿背着,那只能抱着了。”
    “背背着”长玉忙不迭应声。
    薛止垂眸,故意要逗她,听见了也装着没听见,还一脸狐疑地问“妹妹说什么”
    长玉咬牙暗道混蛋,嘴上却软声“多谢三皇兄背着就好”
    薛止笑了笑,把她放下来,又背身蹲下,“上来。”
    长玉站在那儿,瞧着薛止的背影,咬了咬牙。
    算了,又不是刀山火海。
    背就背吧,出苦力的也不是她薛长玉。
    她往前踏出一步,双臂绕过他脖子,靠在他背上。
    薛止拢着她的腿往上一带,长腿舒展,整个人站起来,便将长玉背在了背上。
    他背着长玉,回眸冲着身后傻愣愣的燕草道“拿好东西。”
    燕草也红了脸,赶紧点了点头,拿好风筝低头跟在他们兄妹二人身后。
    长玉闷声不吭,搂着薛止的脖子,趴在背上不敢动弹。
    薛止稳稳背着她往前走,穿过梅林当中落英。
    作者有话要说燕草“我现在不慌了”
    长玉“我慌我慌我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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