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句说下来,季舒月眼中那星星点点的火光开始暗淡。

    “尤其自武皇之后,女子备受警惕,宫中更是如此。但有出格,便会被群起而攻。”

    火光越发飘忽,似随时会熄灭。

    “今日之言若有第三个人听到,便是、便是我也保不住你。”

    宣雾的眼神好似能看到季舒月心底“哪怕是被您的心腹听到哪怕只传到侯爷、甚至夫人那里”

    季舒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认命般吁出一口气“对。”

    她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可那飘忽的火光,已经熄灭了。

    宣雾沉默下来。

    她没有再问那您是否会放过我这种话。季舒月也没有再问其他的。

    外头有细微风声传来,或许是室内太过安静,往日里根本不会被注意到的声音无限放大。

    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室内二人刻意压低的呼吸声,乃至心跳声都变得震耳欲聋。

    可是二人谁都没有打破这个寂静。直到不知多久后,轻快的脚步声传来。

    “去吧,做你自己的事。”季舒月惊醒,再深深看了宣雾一眼“不必担心我兄长。”

    宣雾低低“嗯”了一声,胡乱行了个礼,慌慌忙忙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季舒月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小姐,您的药好了,是要现在敷上么”碧鳞走进室内,看向自家小姐。

    季舒月嘴角噙着一抹轻笑,神态一如既往的端庄,“敷吧。”

    迈出季舒月的院子后,宣雾嘴角也勾起些许弧度。

    “演的不错。”她轻声夸奖自己,声音细微,风一吹就散了。

    宣雾当然是演的。真要问她想要的是什么生活,那第一答案肯定是现代的生活了。

    毕竟在现代时,关于平权的事她听得多了,自身进入职场也感受得多了。

    换了环境后,面对极端的不平权,她的触动当然有,不适也非常严重。但比起自己的人权丧失带给她的感受来说,不平权的触动还是有限的。

    人权在现代就如呼吸一样,寻常,又常被她忽视。现在一朝来到古代为人奴婢,生死不由自己,她才深刻认知到自由的可贵。

    只不过若说起平权,季舒月能有共鸣,但若说人权她一定会第一个弄死宣雾。

    所以她稍微修饰了一下自己的想法,给季舒月倒起了平权鸡汤。

    至于将来她会不会真的有行动,那就要看天时地利人和。

    看那颗种下的种子,是否会在来日破土了。

    不过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或许换其他人,这种子会闷死在土里。

    但季舒月不一样。

    未来,她是太子妃,是皇后,身后有权倾朝野的江阳侯府,膝下有嫡长皇子。

    她永远不可能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小女人,进了东宫,她将再也不会有片刻的温情与放松,更不能有丝毫软弱。

    什么样的情况最容易催人野心当然是让那人品尝以往不曾有的权利、物质、地位,然后再让她知道,这些看似牢不可破的东西其实是多么的虚幻。

    他人给予的再多再美再坚固,也不过是空中楼阁,岌岌可危。

    当她在东宫为太子照顾美妾时、当她为生下嫡长子费尽心机时、当她与太子风雨同舟却被防备时、当她的儿子迟迟不被立为储君、当其他皇子渐渐长大时

    总有一个时候,那熄灭的星火,会从余烬里再次重燃。

    而那时,这把火就不会再灭了。

    百花宴这样的登天之途,再怎样的准备都不够,更何况现在季舒月的衣物都还在做着临期改动。

    在这样的忙碌里,宣雾照旧做着以前的事,积极参与工作,用心与其他人探讨,认真学习这些新鲜的知识,好似之前那一幕只是季舒月的幻觉。

    只除了她一直没见到季舒月。

    但双方终究有避无可避的时候。

    离百花宴还有三日之时。

    衣裙已经提前制好并在前日由季舒月试穿过,已经改无可改,完美无瑕。

    配合着装的熏香早已备好,现在衣裙已经开始熏着。

    配饰该改的已经改好,该配合新妆容添置的也添置完毕。

    重新定下的新发型也早早有善于梳头的侍女设计思考过,已经确定可以挽出且的确极美。

    只剩下最后的定妆。

    时隔七日,宣雾再站在季舒月面前,第一时间就告罪“这次最后定妆,还得全套来一次。又要劳累您长坐了。”

    季舒月同样一如往常,温和宽慰“无碍,想要在百花宴上拔得头筹,些许劳累算得什么。”

    宣雾恭声应了,嘴里赞着小姐温厚慈和,手上动作利落干脆。

    快到两个时辰时,她站在季舒月身后点点头,为她插上最后一根发簪,满意道“好了。您试试起身吧。”

    季舒月闻言扶着翠羽站起,转过身来。

    她晶亮的眸子熠熠生辉,扫视室内众人,忽而前所未有地灿烂一笑“如何”

    室内的人都失去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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