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发紧,她突然很想大哭一场。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跑上前,紧紧抱了一下浑身僵硬的西里斯,然后又抱了一下卢平。

    “谢谢你们。”艾尔维拉忍住眼泪,对他们挤出笑脸,“福灵剂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怎么回事”詹姆被她的反常一吓,急切地凑过来,“汉特受伤了”

    “咒语打偏了,他在圣芒戈,圣诞节前能痊愈。”艾尔维拉于是又旋身抱一下詹姆,甚至还给了紧张到呆滞的彼得佩迪鲁一个短暂的拥抱。她看到詹姆好像还想问点儿什么,但她什么都不想说了。她知道的就是这些,而她此刻只想尽快回到她温暖的床上。

    “我现在想回去睡了,詹姆。我们明天再聊吧。”她说。

    随即她便跑下了楼。

    艾尔维拉没有回去宿舍,她的双脚把她带到了二楼那间少有人踏足的女生盥洗室。她把自己关进隔间里,听见隔壁的幽灵桃金娘从下水道中钻出来,愤怒地尖叫。然而艾尔维拉管不了这么多了,她在桃金娘的尖叫声里放肆地哭起来。

    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这么哭过。委屈、不安、焦虑和懊恼争先恐后地挤进她的眼睛里,她不断揉着眼睛抹去眼泪,好让它们统统流尽。一时之间,种种可怕的念头迟来地涌现在她的脑海里只剩一具冰冷尸体的爸爸,哭泣的妈妈,茫然懵懂的弟弟妹妹如果爸爸再也不能出现在家里的餐桌上,他们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呢她讨厌爸爸藏在床底的臭袜子,但她宁可洗一百双臭袜子,也不愿意他就那样离开他们。

    “你干嘛哭得这么伤心”桃金娘趴在隔间的挡板顶上,忿忿不平地冲她喊叫,“我都已经死了你明白吗你们这种没有死过的小姑娘能有什么真正的伤心事呢你还要为此来打扰我一个人的难过”

    是啊,有什么是比死更可怕的呢艾尔维拉抹着眼泪想。她简直不敢相信,不久之前她还边吃着晚餐边为那些琐碎的小事儿头疼。可现在一想到失去爸爸,她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伤心和恐惧。

    她害怕那样的时刻。但她是琼斯家最大的孩子,她本应该更加坚强的。

    “对不起。”艾尔维拉狼狈地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水,“对不起。”

    她的脸在发烫,她为自己的幼稚和脆弱感到羞愧难当。

    “你现在道歉也没有用了”桃金娘最后恼怒地尖叫一声,“噗”地钻回了马桶的下水道。

    拿长袍的袖子擦去脸颊上剩下的眼泪,艾尔维拉吸了吸鼻子,打开门走出隔间。她给自己洗了把脸,从镜子里反复察看自己的脸,直至确保看不出来曾经哭过,才悄悄溜出盥洗室,回到了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

    “你上哪儿去了,艾尔维拉”坐在公共休息室一张雕花椅上的阿米莉亚帕金森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艾尔维拉发现她正和达芙妮、克里斯蒂娜围坐在一起,她们中间的小桌上摆着一卷摊开的羊皮纸,那好像是艾尔维拉的魔咒课论文。“我们看你一直没回来,就在你书包里找了一下。”克里斯蒂娜留意到艾尔维拉的目光,红着脸解释道,“对不起,艾尔维拉”

    “没关系。”艾尔维拉说。此刻她已经疲累至极,没心思计较她们不经她允许翻她书包的事“我先回去睡了。”

    霍格沃兹的家养小精灵早已整理好她们的床铺,被窝里躺着暖床用的长柄碳炉。艾尔维拉换好衣服,疲倦地掀开被子躺上床。困意像暖和的被褥一般裹住了她,湖水拍打窗户的声音慢慢远去,她跌入梦乡,梦里有抱着她教她念铁甲咒的爸爸,有蹲在温暖的壁炉前给她量身高做新衣服的妈妈,有在床上翻跟头的奥利弗,还有满脸奶油的卡丽娜

    正常的生活还是要继续。

    应付完缠着她问个没完没了的詹姆以后,艾尔维拉又简单安抚了拿着预言家日报紧张地过来询问她的莫林霍克他在报纸上看到了多名傲罗执行抓捕任务时受伤的消息。紧接着,琼斯家脾气暴躁的猫头鹰埃布尔便在星期一的早上送来了奥利弗和卡丽娜的信奥利弗直截了当地指出爸爸妈妈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他想知道艾尔维拉有没有听说过什么消息;卡丽娜则是在信里表示波特夫妇对他们很好,但她很想念爸爸妈妈

    艾尔维拉不厌其烦地回信给这两个不安的孩子,她没有隐瞒父亲受伤的消息,只是尽可能描述得不那么严重,也没有提到咒语打偏和福灵剂的事。

    猫头鹰艾德琳每隔两三天都会送来汉特或艾丽西亚的信件,他们大多字迹潦草,在信中简单地告诉艾尔维拉汉特的伤势恢复得如何,最后再嘱咐她不要太过担心。他们显然没有忘记艾尔维拉的博格特是什么样的。尽管艾尔维拉其实很想让父母知道,自己并没有那么敏感脆弱。她快被家里的来信压得喘不过气了。

    一个月下来,艾尔维拉不知不觉掉了四磅肉。

    “真奇怪,”爱丽莎端详着她重新瘦下来的脸,啧啧称奇,“你明明吃得很多,我还以为你会再长几磅肉呢。”

    她的话一点儿也不夸张,这一个月来艾尔维拉几乎是走到哪儿吃到哪儿,除了上课的时间以外,她手里总是拿着蛋糕或者饼干,盲目地往嘴里塞。

    “是吗”艾尔维拉对着面前的拖鞋挥动手里的魔杖,然而它并没有如她想象的那样变成一只兔子,只长出了两条疯狂乱蹬的兔腿。她赶紧又将它变回普通拖鞋的样子,咬了口手里的小蛋糕噢,好像是的,她又在吃蛋糕。

    “是啊。”莉莉放下魔杖,皱紧眉头忧心地看着她,“艾尔维拉,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患了暴食症。”

    “暴什么”艾尔维拉听到了那个古怪的词。

    “暴食症,”爱丽莎也将自己那只没有变形成功的兔子变回了拖鞋,“麻瓜总结出来的一种进食障碍。你吃那么多不会觉得撑吗”

    这时艾尔维拉已经吃完了一个小蛋糕,正打算拿出第二个。她愣了一下,默默把蛋糕放回了口袋里“嗯还好。”事实上她每天都觉得很撑,所以常常半夜跑到盥洗室呕吐。她认为她吃下的一大半食物都在被她的胃消化以前又吐出来了,不然她也不至于越吃越瘦,而且总是很快就感觉到饥饿。

    “你会把吃过的东西吐出来吗”莉莉一针见血地问道。

    艾尔维拉迟疑不决地回答“有时候会。”

    她惊讶地发现不只爱丽莎和莉莉,这下连爱丽莎的三个室友也放下了魔杖,转头朝她看过来。

    “亲爱的,上庞弗雷夫人那儿看看吧。”爱丽莎严肃地建议。

    “或者跟我们聊聊。”莉莉走到艾尔维拉身边,拉住她的手,“你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我发现你经常收到家里的来信。”

    她们还不知道汉特受伤的事,因为艾尔维拉没有谈起这个。她担心一旦说出来,就不得不提到福灵剂和自己为父亲担惊受怕的原因。爱丽莎是亲麻瓜家庭出身的混血,而莉莉是麻瓜家庭出身的女巫,艾尔维拉不想把焦虑的情绪带给她们,至少不是现在。

    “哦嗯,好吧。”她老老实实地答应,“没事,别担心,我会去校医院看看的。”

    那天晚上艾尔维拉就去了校医院,不过这是计划之外的事。她刚从图书馆下楼,原本是准备回宿舍睡觉的,谁知肚子突然胀痛起来,她这才想起她今天吃了很多东西,却一点儿都没吐。因此她先冲到了二楼的女生盥洗室,在桃金娘大惊小怪的尖叫中干呕了一会儿,最终什么也没吐出来。

    “你干嘛不去校医院呢”桃金娘飘在她脑袋顶上,嫌弃地绕着她转圈,“你这个呆头呆脑的蠢姑娘”

    于是走去校医院的路上,艾尔维拉都在失魂落魄地想着她居然被哭泣的桃金娘骂“呆头呆脑”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叫她“蠢姑娘”

    不幸的是,校医院的庞弗雷夫人似乎与桃金娘看法一致。

    “你晚餐到底吃了多少东西”麻利地给她倒了一杯消食药剂之后,庞弗雷夫人怒气冲冲地问道。

    “呃,”艾尔维拉接过药剂,拿不准该不该说实话“两块牛肉馅饼,还有二十个小蛋糕吧”其实还有两盘炖菜和三瓶南瓜汁。她也意识到自己吃得太多了,因为晚餐时坐在她旁边的雷古勒斯布莱克今天话格外的少,他好几次欲言又止,应该都是想提醒她不要再吃了。

    “你这样迟早会搞坏你的肠胃,孩子。”庞弗雷夫人瞪大眼睛,等她喝完药剂便又拿回杯子,弯腰拍了拍艾尔维拉的腿,示意她把脚放上病床“看看你的黑眼圈躺下来,你今晚就睡在这里,我去给你拿一点儿缓和剂,它能让你睡个好觉。”

    “谢谢。”尴尬地脱鞋坐上床,艾尔维拉捂嘴打了个嗝,满口都是消食药剂苦涩的味道。她又想吃东西了,如果能有一块巧克力

    庞弗雷夫人带着杯子快步离开。艾尔维拉半躺下来,靠着身后的枕头和被褥,两手搭在肚子上,感觉到肠胃的绞痛减轻,肚子里满满当当的饱胀感逐渐消失。校医院的门被推开,走廊里的凉风漏进来,有什么人走进了校医院。

    “琼斯”熟悉的声音赫然响起,“你在这里干什么”

    艾尔维拉转过头去,望见西里斯布莱克朝她走过来。他的一条袖子似乎炸开了,露出覆盖了一层长长黑毛的胳膊,看起来就像一条毛茸茸的猩猩手臂。“我吃多了,肚子疼。”她的视线定在他的胳膊上,“你的胳膊怎么了”

    “跟詹姆一起试验咒语,出了点儿小差错。”西里斯在她隔壁的床边坐下,答得轻描淡写。他微微皱着眉,拿一种别有深意的目光打量她一番,就好像她也长出了一条毛胳膊似的“你的脸色现在都跟莱姆斯差不多了。”

    “噢。”艾尔维拉应了一声。

    “还在想汉特的事”

    “不是。”

    “行吧。”

    两人都不再说话。从那天晚上开始,他们的关系奇异地缓和了许多,这一个月来见了面也能正常打招呼了,像这样的交谈竟也显得不再奇怪。可艾尔维拉近来总是神思倦倦,也少有兴致跟他说点别的什么,通常就这么突然沉默下来,西里斯亦习以为常。

    “怎么又来了一个”庞弗雷夫人的脚步声又走近了,她端着给艾尔维拉的药水,停步在两个孩子中间。一看到西里斯那条毛乎乎的手臂,庞弗雷夫人就发起了火“这回你最好告诉我这是怎么弄出来的,布莱克先生”

    显而易见,西里斯经常给庞弗雷夫人添各种古怪的麻烦。

    他摊摊手,毫不脸红地胡扯“我吃了一个小蛋糕,它就变成这样了。”

    “好吧,好吧,你今晚也留在这儿我去给你拿药水,要是过了今晚没有别的问题,明天早上你就可以走了。”庞弗雷夫人气呼呼的,转过身将手里的那杯缓和剂递给艾尔维拉“琼斯小姐,你得把你的药喝完。”

    “好的。”艾尔维拉乖巧地接过杯子。

    等到庞弗雷夫人再次走远取药,西里斯便轻车熟路地盘腿坐到了床上。

    “你不就是吃多了吗,为什么还要留一晚”

    “庞弗雷夫人觉得我需要睡个好觉。”含混不清地答着,艾尔维拉一口气喝下了半杯药水。

    “你确实需要。”西里斯的目光停在她眼下的黑眼圈上。

    药水很快就让艾尔维拉的脑袋变得昏昏沉沉,她觉得脑子钝钝的,记起还没有铺被子,便放下药水,转个身来抱起被子铺开。

    “布莱克。”把厚厚的被子盖上腿时,她晕晕乎乎地问他,“你会担心你的家人死去吗”

    正拿着魔杖在那只毛手上点来点去的西里斯动作一顿。

    “不会。”他垂着眼,语气不自觉生硬了几分,“不过他们应该很希望我早点儿死。”

    “这样啊。”艾尔维拉喝掉剩下那半杯药水,将杯子搁到床头的小桌上,挪了挪身子躺进被窝里,裹紧被子。

    “知道吗其实那不是你的错。”她轻轻地、困倦地说道。

    “什么”西里斯转过脸看向她。

    “那不是你的错,布莱克。”沉沉的困意向她袭来,艾尔维拉合上眼,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能意识模糊地用最后一点儿力气,勉强将脑子里的话缓缓念出来“你没必要讨厌自己像你家人的那一部分”

    最后几个词的发音模糊不清,像是梦中呓语。艾尔维拉被药效淹没,陷入无梦的酣睡。

    西里斯侧头望着她。他记得詹姆曾经说过她啰嗦,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许久,西里斯抬手轻挥一下魔杖,替她拉上了床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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