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课桌的桌脚,艾尔维拉停下来,借着教室里昏暗的光线牢牢盯着他的脸。

    “你看不惯我只跟优秀的人交朋友,那是你不知道我每天把大量的时间花在学习上。我急于学习更多的东西,因为琼斯家不像布莱克家,我们没有万贯家产,就连给弟弟妹妹买新衣服的钱都挤不出来。我只能抓紧时间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拿到更好的成绩,将来找到一份薪水更高的工作,给家里减轻负担。”记起卡丽娜得到新衣服时快活的样子,艾尔维拉感到眼眶发热,“在这样的前提下,我能结识一些什么样的人呢是像你和詹姆那样成天玩耍的人,还是成天埋头图书馆的优等生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我主动去结交他们的,又有什么错”

    “卡丽娜从不在乎什么新衣服,奥利弗也不像你一样注重你所谓的体面。”西里斯布莱克冷冰冰的声音没有半点儿改变,“汉特和艾丽西亚更是如此。在那样的琼斯家长大,只有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斯莱特林。这说明什么”他缓慢地挪动脚步走到教室的阴影处,举在手里的魔杖稳稳指向她,“再好听的话都只是诡辩。你天生就是个斯莱特林,而且从来不为自己的虚伪感到羞耻。”

    “天生的更不可能改变”

    “有什么不能改变的”他嗓音低沉地打断她的话,“我就是自己选择了格兰芬多”

    艾尔维拉一愣。

    “什么意思”

    西里斯布莱克整个上本身都隐在阴影里,她辨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分院那天,”她听到他语带讽刺地说道,“那顶破帽子告诉我,布莱克都属于斯莱特林。但我拒绝它,甚至威胁它。所以它把我分进了格兰芬多。”他又左边挪动了一步,从阴影中露出他半张冷淡的脸,“你天生是什么样的并不重要,琼斯。重要的是你自己的选择。而你的选择是斯莱特林。”

    “我没有选择。”艾尔维拉握着魔杖的手微微发抖,“分院帽没有给我选择的余地,是它替我做的决定。”

    “它遵照的是你的内心。”他显然不齿于她的回应。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选择”她赫然抬高了嗓门,斩钉截铁地告诉他,“就像你身在格兰芬多,也摆脱不了布莱克这个姓氏这世上不是所有人在所有事情上都有选择的权利”

    西里斯收紧握住魔杖的五指。他没有办法反驳这句话。

    对面的艾尔维拉垂下举着魔杖的手,失去血色的脸上神态疲惫,就像刚刚经历过一场持久的恶战。“我从来没有觍着脸巴结过谁。”她说,“我对我的朋友真诚、用心、没有偏见。不论我交朋友的目的是什么,我对他们问心无愧。”

    然后她转身朝教室紧合的门走去,经过那本摔落在地的记事本边时,她顿住脚步。

    她垂下眼,凝视着脚边的本子“这是我从暑假开始准备的,那会儿我以为我们能”发紧的喉咙再也说不出剩下的几个单词,她没有注意到还立在阴影里的布莱克身体一僵。

    “算了,你想扔就扔吧。”艾尔维拉艰难地挤出这句话,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快步离开了教室。

    詹姆很快就发现,不只西里斯不理睬艾尔维拉,现在连艾尔维拉也不再跟西里斯打招呼。

    星期三的变形课开始前,眼见着她走进教室同自己、莱姆斯还有彼得都道了好,却直接忽略了西里斯之后,詹姆惊讶得眼镜都要从鼻梁上滑下来。

    “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他马上扭过头问身边的西里斯。

    西里斯正一手撑着脑袋无所事事地翻书“什么叫又我跟琼斯的关系从来就没有好过。”“她都不理你了,肯定是气大了。”詹姆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一望艾尔维拉的座位,“我上回惹维拉这么生气还是因为差点把奥利弗从飞天扫帚上摔下来说真的,兄弟,你赶紧跟她道个歉吧,她很记仇的。”

    西里斯皱着眉头不说话。

    和艾尔维拉琼斯吵过一架之后,他昨天一整天都心烦意乱,晚上也几乎没有睡着。他不觉得他对琼斯的看法有什么错,但是每每想到她昨天最后那句没有说完的话,他就烦乱不已。他时不时会记起假期里自己对她改观后产生的那点儿好感,记起她在家人面前总是格外温柔的眼睛,记起她领着奥利弗和卡丽娜痛揍那帮以多欺少的麻瓜小孩那个时候她完完全全就是琼斯家的孩子,如果有人说她是个格兰芬多,西里斯也不会怀疑。

    “专心,布莱克先生,专心。”一道严厉的声音忽然扎进脑子里,西里斯回过神来,这才发觉变形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了,他面前摆着一只拖鞋如果没有那一对毛茸茸的兔子耳朵的话。麦格教授就站在他的桌边,严肃地看看他,再看看那只长着兔耳朵的拖鞋“这不是你平常的水平,布莱克先生。”

    “抱歉,教授。”西里斯蹙眉一挥手里的魔杖,拖鞋变回了发着抖的兔子。他再轻摆一下魔杖,它便“噗”一声变成了蓝色的拖鞋。

    麦格教授抿紧嘴唇点了一下头“无声咒念得不错,布莱克先生。但是请你不要在课堂上走神。”说罢,她又转过身去检查詹姆的结果,“波特先生,没人让你把拖鞋变出两种颜色”

    彼得的兔子依旧是只兔子,他战战兢兢地坐在那里,急得额角直冒汗。西里斯趁着麦格教授不注意,替他把兔子变成了拖鞋。彼得终于松了口气,感激而又崇拜地看向他,小声激动地说道“太厉害了,西里斯你真是太厉害了,可以用无声咒”

    “抓紧时间练习吧,彼得。考试的时候我可帮不了你。”西里斯挪开视线,在察觉到自己语气中透出的不耐烦后,微微一愣。

    其实他对彼得算不上喜欢。只是他们同在一间宿舍,而彼得又是那么崇拜他和詹姆,西里斯便觉得自己有义务罩着他。可是很显然,现在就连西里斯自己也已经把彼得当成了朋友,尽管时不时还是会因彼得的蠢笨而不耐烦,或是为他的胆小如鼠感到可笑。

    在这一点上,他甚至还不如艾尔维拉琼斯做得好。

    烦乱的感觉重新回到身体里,西里斯挥动魔杖消去桌子的一条腿,又在课桌失衡倒下前将桌腿变了回来。

    他知道自己并不完全是一个格兰芬多。就像艾尔维拉琼斯说的,他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布莱克”这个姓氏,他的身体里永远流淌着布莱克家族的血液。所以分院帽才会想要将他分进斯莱特林,所以他才愈发憎恶斯莱特林,憎恶布莱克家族在他骨子里留下的斯莱特林的痕迹。他也嫉妒艾尔维拉琼斯,嫉妒她体内流着琼斯家的血、拥有格兰芬多的气质,即便同时具备斯莱特林的特征,也能够理所当然地选择格兰芬多。

    可她却选了斯莱特林。

    他到底讨厌她什么呢

    不过是他们选择了相反的道路,却又如此的相似,该死的相似。

    艾尔维拉的心情同样不好。

    她变得不大爱说话、总是心不在焉,在星期五的魔咒课上被弗立维教授叫上前做示范,却少见地出了差错。等她沉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后排一贯不喜欢上课讲话的爱丽莎威尔逊都忍不住要悄声问她“你这是怎么了这个咒语你上学期就学会了。”

    “没什么。”艾尔维拉摇摇头,而后又转过脸来瞧瞧她“爱丽莎,你分院的时候分院帽有问过你想去哪个学院吗”

    “它干嘛要问我想去哪个学院”爱丽莎诧怪地看她一眼,“我天生就是个拉文克劳,它一罩住我的脑袋就知道了。”

    艾尔维拉便又扭回头练习挥魔杖的手势“你当时有没有想过要去别的学院”

    “有啊,我当时觉得去斯莱特林也不错。”感受到她抛过来的意味深长的一瞥,爱丽莎挑起眉毛“别这么看着我,梅林就是出自斯莱特林学院的,心里想去斯莱特林的人未必就少。”

    艾尔维拉听了笑笑“那你干嘛不跟分院帽商量一下没准它就答应你了呢。”

    “因为我知道自己更适合拉文克劳,也不反对被分进拉文克劳。”爱丽莎不以为意道,“其实真正了解自己的人,戴分院帽之前就会知道自己要被分进哪个学院。只要自己对那个学院不排斥,又有什么好跟分院帽商量的”

    教室中间那张桌子上的高脚杯随着一道召唤咒飞到了艾尔维拉的手里,她没再开腔,心中的阴霾已渐渐散去。

    时至今日,艾尔维拉仍然记得分院那天她内心的不安,以及听见分院结果后那种大石落地的松了口气的感觉。她知道爱丽莎说的对,布莱克也没有说错。虽然分院帽没有给艾尔维拉选择的机会,但她潜意识里早在一开始就已经认定了答案。

    她属于斯莱特林,也选择斯莱特林。

    魁地奇赛季在这个星期六如期开始。

    按照往年的惯例,揭幕赛依旧是格兰芬多对斯莱特林。为了避免碰上跃跃欲试的詹姆,艾尔维拉一大早就来到礼堂,拿上两份鸡蛋火腿三文治躲去图书馆由于大部分人都想去看比赛,拉文克劳互助小组这星期的周末活动也取消了。

    星期六早晨的图书馆冷冷清清,气温下降以后,学生们大多更愿意窝在温暖的公共休息室自习,更何况是在这种举行大型比赛的日子。艾尔维拉从书架上找到两本计划要看的书,在一处晒得到太阳的桌边坐下,搓着冰凉的手,不断往掌心呵气。她实在想象不了在这么冷的天气要如何比赛,如果换她骑着飞天扫帚上场,恐怕没飞足两分钟就要冻僵了。

    希望詹姆不要感冒吧,她这样想着,翻开了面前的书。

    对面的椅子被拉开,艾尔维拉以为是图书管理员平斯夫人经过,便没有理会。

    过了一会儿,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那个咒语是什么”

    艾尔维拉抬起头,对上西里斯布莱克的视线。他就坐在她对面,身上裹着厚斗篷,脖子上还系了一条红白相间的围巾,金线绣出的格兰芬多狮在围巾尾端浮动着柔和的光。他面色平静地看着她,等了许久没等到她回答,便略略收拢眉心,抬手指了指被他摆在桌面上的那本红皮记事本。

    “让隐藏的字显现出来的咒语是什么,你还没有告诉我。”他说。

    目光移向他那只手,她发现他戴了一双很眼熟的红色手套。

    “”拿见鬼的表情瞪了那只手好一会儿,艾尔维拉才开口“捣蛋鬼日记。”

    “什么”西里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大概以为她在胡言乱语。

    “咒语是捣蛋鬼日记。”艾尔维拉说着,视线慢慢转向他脖子上的围巾“你戴了我织的围巾。”接着她又望向他的手,“还有手套。”

    “戴过好几次了。”西里斯的语气听上去就好像这有多平常似的,“每次去看比赛的时候都会戴,你自己不去,当然不知道。”

    “哦。”她干巴巴地回答,脸上仍是那副见了鬼的表情。

    他一动不动地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问“今天也不去”

    艾尔维拉摇头。

    “他们球风不好,老是犯规,很丢人。”她淡淡地道,“再说去了也不好给哪边加油,干脆不去了。”说完又瞧了他一眼,想看看他听到后半句话会是什么反应。

    有点儿出人意料,西里斯神色如常,似乎并不觉得她的理由有什么不妥。

    “嗯。”他拿上记事本站起身,挡住了一小片晨光,“我走了。”

    “哦。”艾尔维拉低下头,继续去翻手里的书。

    那双红色手套被丢到她的视线范围内。

    “手套你留着吧,这里比较冷,你又坐着不动。”西里斯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艾尔维拉盯着手套瞧了半晌,才伸手将它拿过来暖烘烘的,还带着温度。她谨慎地拿出魔杖,探进手套里头试了试。没什么恶作剧的咒语,却掉出来两颗小东西,滚落在摊开的书页上。她定睛一看,是两颗滋滋蜂蜜糖。

    艾尔维拉皱眉对着掉在书页上的糖果眨巴眨巴眼,陷入了沉思。

    这是和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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