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斟酌着回答。

    好不容易到了山庄,趁着楚肆下车的时间空隙,荆梵音连忙掏出手机,指下如飞,给尹似槿发了个定位过去,匆忙解释了一句,她被妈妈带走了

    荆梵音正在打字,前面一声哼笑。

    荆梵音抬头,瞧见是驾驶座上,还没下车的白毛少年初念槿。

    他正扭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手上通风报信的动作。

    初念槿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一抬眸就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从黑口罩里传出声“哼”,随即打开车门下车。

    荆梵音“”

    怎么感觉弟弟不太待见我的样子

    而且,他那头白毛真的白得好均匀,看着手感应该不错

    荆梵音情不自禁想到了同样一身白毛、撸起来手感极佳的雪莱。

    一想到雪莱,她又突然发现,初念槿刚刚瞪她的眼神,竟然跟她第一次与雪莱碰面时,雪莱盯住她的眼神颇为神似。

    尤其是那种妒忌与探究矛盾混合,犹如与争宠者狭路相逢的敌视感

    荆梵音“”

    我有点不太对劲。

    怎么想都觉得,第一次见面,对方就对她流露出宛如争宠失败的仇视眼神十分不科学

    嗯,刚刚弟弟瞪的那一眼,可能是我的幻觉。

    车门突然被拉开,楚肆探下身唤荆梵音下车。

    荆梵音惊了下,反应过来,连忙收好手机,就怕婆婆大人发现她通风报信,做了叛徒,也来不及看尹似槿有没有给她回复了。

    她讪笑一下,下车跟着楚肆走进山庄,说是山庄,但看上去其实更像具有现代化简约风格、占地面积颇大的农庄,一路景色别致,很有自然亲和力。

    鹅卵石铺成的路,曲径通幽,两边有水田,远一点的距离,貌似还搭了水果棚,不知道里面种的是什么,再远一些便是青山白云,辽阔天际。

    看着这样的景致,荆梵音紧张的心情,都不知不觉放松了。

    她跟着楚肆进门,又跟着往客厅走,走了还没两步,就看见厨房里走出来一个男人。

    一个跟尹似槿身形模样都有几分相似,脸上仿佛打死都不会笑的表情,又跟尹爷爷极其雷同,肉眼目测年龄大约三十出头,最多不超四十的男人。

    男人俊美威严,一身气势让人很有压力,身上系着跟他个人风格极不协调的粉红色围裙,双手像个常年驻扎厨房的老师傅,正用胸前的围裙擦手。

    他的目光没有往多余的人身上瞟一眼,只望着她的漂亮婆婆楚肆。

    “怎么这么晚饿了吗”

    男人嗓音低沉,富有磁性,虽然一脸冷漠,却又诡异地让人听出了一丝关心和宠溺。

    楚肆说不饿,挽着荆梵音,兴奋地跟男人介绍,说这是他们的儿媳妇,然后就把荆梵音一顿猛夸。

    而对面的男人,却仅是看了荆梵音一眼,点了下头,随即目光就又落回了楚肆身上,至于跟着一起进门,此刻倚着门框半天,快打哈欠的白毛弟弟,被忽视得非常彻底。

    但看白毛弟弟那随意懒散的姿态,大概也是习惯了。

    楚肆夸过瘾了,挥挥手,让穿着粉红色围裙的男人去厨房,洗些水果出来,拉着荆梵音,就去客厅沙发坐下聊天。

    聊天结束后,准备吃晚饭前。

    荆梵音感受到了现实的魔幻。

    据她漂亮婆婆楚肆说,当年为了赚钱给母亲看病,她白天打工做群演,晚上用二手市场淘来的古董笔记本电脑,熬夜写狗血言情,结果某天一不小心熬上了头,昏过去再醒来,竟然也穿进了书里

    按楚肆的说法,她当年化名初巳,经过一系列艰苦奋斗,狂飙演技,好不容易从书里穿回来,继续赚钱给母亲看病,结果一不小心把尹似槿爸爸也带了回来,不久后生下尹似槿的弟弟,为了纪念书里的一切,以及她的大儿子尹似槿,就给小儿子起名初念槿

    荆梵音“”

    突然觉得,我穿书穿得普普通通

    感觉我婆婆一家都不是凡人

    身处一圈非凡之人中间的荆梵音这个世界太疯狂,我需要尹似槿

    然而,以往得知她的下落,总会第一时间赶到的人,这回竟然直到黄昏日落,才踏着一地碎霞姗姗来迟。

    尹似槿着一身干净的黑色西装,逆光出现在门口,身影清瘦秀挺,赤红厚重的晚霞,映在他身上,也变得凉薄清冷。

    他带着一身冷色进门,走到荆梵音面前,垂着眼,指背蹭了蹭她温软的脸颊,勾起唇边熟悉的笑,声音微哑,时隔快一个月,终于对她说出了第一句话“梵音又不乖了”

    责备的意味很浅,溺爱的语气满溢。

    荆梵音激动得脸蹭一下就红了,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还都是尹似槿的亲人,她真想跳起来就给他一顿亲。

    太不容易了

    快一个月的冷战,终于结束了

    没想到漂亮婆婆的离家出走策略这么奏效,早知道,她就早点离家出走了

    荆梵音兴奋得一时还不知道说什么,对面已经摘下粉红色围裙,全然恢复冷肃气质的尹睢儒,率先出了声。

    尹睢儒微凝眉,望着尹似槿问“吃药了吗”

    楚肆“”

    初念槿“”

    荆梵音“”

    尹似槿头都没回,仿佛根本没听见。

    众人“”

    他睫下阴霾浓烈,瞳孔深静,只旁若无人地凝望着荆梵音,指尖顺着她下颌,滑到了她颈部,冷得荆梵音控制不住一哆嗦,连忙抬手握住他的手。

    一双温暖柔软的小手捂着一只冷凉修长的大手。

    荆梵音一下忘了周遭,心里忍不住犯嘀咕,怎么他手好像比以前更冷了难道是最近工作太操劳,肾虚

    荆梵音正心无旁骛地给他捂手,指尖就被捏了捏,又听他轻声问道“有没有想哥哥”

    对面突然“嗞啦”一声,尖锐的金属划拉在瓷盘上,极度刺耳,听得人头皮发麻。

    荆梵音好不容易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又察觉一道不善的视线。

    她循着感觉望过去,就看见对面的白毛弟弟正一边恶狠狠地切鱼排,一边睁着双圆眼睛瞪她。

    仿佛气势汹汹的幼猫,在冲侵犯它领土的人亮爪子,却在尹似槿轻飘飘瞥过去的眼神下,“喵”一声,瞬间收起爪子,缩回了窝里。

    初念槿低下了脑袋,认认真真吃饭,乖巧得像个三好学生,餐具之间再没发出一丝声音。

    荆梵音“”

    我好像,悟了什么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兄控

    紧张的气氛中。

    尹睢儒望着对他视若无睹的儿子,并不恼怒,只语气中多了一丝嘲讽。

    “你以为她是你的药少自作聪明,有病治病,别等到上瘾成性,无药可治的时候,又要累人帮你善后。”

    尹似槿终于转了眸,看向尹睢儒,回之一笑,声音好似玉石相击。

    “成瘾多年,恭喜父亲如今痊愈”

    尹睢儒眸中一冷,尹似槿笑色依旧。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当事人楚肆“”

    疑似当事人荆梵音“”

    吃瓜群众初念槿“”

    母胎单身初念槿觉得这里好像没我什么事。

    楚肆强留了尹似槿和荆梵音今晚在山庄过夜。

    晚上八点多,时间还早。

    荆梵音趴在床上刷手机,尹似槿在浴室沐浴。

    她本来是想进去一起洗,节约时间,又能增进夫妻感情,今天尹似槿时隔一个月终于跟她说话了,当然要乘热打铁,多制造一些浪漫回忆。

    但,她被尹似槿拒绝了。

    荆梵音越想越生气,还有点纳闷为什么,甚至怀疑尹似槿是不是真的肾虚

    她趴在床上,不停找相似问题的夫妻生活帖来看,还很想直接发帖询问,但没等她下定决心去发帖子,尹似槿的助理就忽然发了条消息过来。

    夫人,尹总今天身体不适,请务必劝阻他碰水沐浴。

    荆梵音“”

    她扭头看了眼不停传出水声的浴室门。

    已经洗了

    荆梵音收回视线,又看了遍助理发来的消息,准备敲字问一下,尹似槿是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不能碰水,就算感冒发烧,也不至于不能沐浴啊。

    而且他今天看着挺健康的,除了体温一贯偏低,也没什么生病的症状。

    荆梵音问的话还没敲完,浴室门就打开了,尹似槿从里面出来,进去的时候,西装整整齐齐,出来的时候,睡衣依旧整整齐齐,一颗纽扣都没有落下。

    荆梵音听见动静扭头,见他已经出来,朝她走过来,也不问助理了,直接翻个身,抱住他腰,便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尹似槿默了两秒,揉了揉她后颈,问她为什么这么问。

    荆梵音也没多想,如实说了,说是他的助理给她发消息,说他今天身体不适,让她提醒他不要碰水洗澡。

    荆梵音往他怀里拱了拱,她好像在尹似槿身上闻到了一丝血腥味,若有若无,不是很明显,但有别于他身上一贯的冷花香,便让人有些在意,想闻清楚点。

    尹似槿将她从怀里捞了捞,让她脑袋枕在他肩上,抱着人一同倒回床上。

    两人面对面侧躺,尹似槿轻抚着她的发丝,在她耳畔悄声问“如果哥哥真的生病了,梵音会离开哥哥吗”

    荆梵音“”

    生个病也能扯到离开不离开

    虽然觉得这问题的逻辑很有问题,但面对这类问题,荆梵音已经相当熟练,基本可以不过脑子,脱口而出。

    “当然不会”

    她回答完了,又还是很在意尹似槿到底有没有生病,忍不住开始上手,想往摸摸看他是不是哪里受伤了,毕竟他看起来是真的不像发烧感冒。

    尹似槿轻笑了声,捉住她作乱的一双小手,别去她身后,抱着人,唇碰了下她额头,说“哥哥有点累,让哥哥抱会儿。”

    荆梵音以为他是工作太累了。

    虽然双手被别在身后抱着的姿势不太舒服,但她还是乖乖不动,让他抱着休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尹似槿呼吸渐渐变浅,瞧着应该是睡着了。

    荆梵音觉得,稍微挣动一下,应该不会吵醒他,便动了动手腕,想着至少换个姿势,双手别在身后久了挺麻的。

    她动作很轻地扭了两下手腕。

    没挣脱。

    荆梵音“”

    算了,再忍忍吧,指不定等下就睡醒了呢。

    荆梵音睁着眼,用一种诡异的、宛如被绑住的姿势,靠在尹似槿怀里,继续等,一直等到两条手臂快没有知觉了。

    荆梵音不行了,感觉手要断了,我忍不了了。

    荆梵音用了力气,使劲挣动,好不容易挣开了尹似槿的束缚。

    她连忙将麻掉的双手挪到身前,皱着眉头,慢慢动了动,揉揉腕。

    等双手的知觉又逐渐回来了,荆梵音往旁边看去,就发现尹似槿眉心微凝,却没醒。

    看来是真的累了,她刚才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吵醒他。

    她正要收回目光,却不经意瞥见他胸前睡衣一大片像是浸了水的深色,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荆梵音心尖一跳,不敢多想。

    她指尖微颤,伸去触碰他胸前睡衣上的那一大片深色,摸到黏稠的液体,翻转手腕,指腹上鲜红的血灼伤人眼。

    “尹似槿”

    荆梵音从诊疗室出来的时候,走廊尽头的窗外,天光已经大亮。

    她站在门口好一会儿,表情呆呆的,目光发直,脸色苍白,不久前,医生和尹似槿助理的话,仿佛还在耳畔一遍遍回响。

    双相障碍几乎终身反复发作,需要坚持长期治疗

    尹总三年前便出现过严重的自残情况,当时还表现出妄想症状,无法区别现实与幻想。尹总甚至至今都认为,除了现在,他还曾有过两段人生

    说实话,我曾经怀疑过,夫人您也是尹总幻想出来的,并非真实存在的人。因为在尹总现实世界的生活中,从未出现过一个叫荆梵音的人,按尹总的个人描述,您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人

    从咨询情况看,尹先生的病因或能追溯到更早之前,我们从他父母口中得知,他在年幼时曾遭遇绑架,但却自己逃了出来,而当我询问,他是如何逃出时,尹先生告诉我,他看见了一条线,一条黑色的朦胧的线,那条线让他清楚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可以避开绑匪视线,安全逃出

    他称那条黑色的线为“世界线”

    在他幻想的两段人生中,似乎看见过无数次“世界线”。我曾让他举几个最特别的例子,他说了两个,一个是两段幻想人生的终结,两次终结他都将死在献花的小男孩枪下,唯一的区别只在有无两枚戒指,都是戴在无名指上,左手是婚戒,右手是他爱人的骨灰

    另一个,是他二十一岁那年,尹先生说第一次,宴会上一个年迈的世交看上了他们尹家的养女,双胞胎中的妹妹。一个耄耋老人想娶一个妙龄少女。但他答应了,并且尽力保证妹妹嫁过去。

    因为他看见,最终嫁过去的会变成姐姐,并且姐姐会在新婚夜变成寡妇,三年后又将死于坠楼。他想看一看,这条线,是否真的不可逆

    但第二次,他没有看见。

    我问为什么没有看见,尹先生说,因为第二次,梵音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出现

    从几次的咨询中,我基本确定,尹先生幻想中的第二段人生与第一段人生的区分点就在于,“荆梵音”的出现,“荆梵音”出现时,那条线便会消失,而当“荆梵音”消失时,那条线便会再一次出现在尹先生眼前

    医生最后问她,小时候是否曾与尹似槿有过接触,尤其是尹似槿年幼被绑架的前后那段时间里。

    荆梵音直到最后也没能回答出医生的问题。

    她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

    她知道尹似槿没有妄想症,但他的双相障碍却是真的,因为今天出现在他身上的伤都是真的,鲜红的新伤添在暗淡的旧痕上。

    触目惊心。

    荆梵音揉了揉通红的眼,吸了吸鼻子,朝尹似槿的病房走去。

    诊疗室里。

    中年医生叫住正准备离开的助理。

    “尹似槿是真的有坚持吃药,在找到荆女士后才突然断药,还是从来没吃过”

    助理回头,笑了下,转着眼睛,像是出于好奇一般,反问道“老师,你觉得,尹总应该属于天才还是疯子”

    中年医生默了两秒,语气有点不耐烦“我不知道他是天才还是疯子,但我知道他是个需要吃药的病人,应该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指导。”

    “所以,他到底有没有按时吃药”

    助理摊了下手,表情无奈“我是每天都有提醒,但尹总到底有没有吃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总不能把他捆了,往他嘴里塞药,逼他吃吧,老师”

    那不跟看管精神病人差不多了

    中年医生“祈祷你没长一张乌鸦嘴”

    助理立马把嘴给闭了。

    过了会儿,见老师没有话要说了,助理向老师低了低头,转身准备离开。

    他手刚碰上门把手,中年医生的话,又从后面传来。

    “疯子的世界看起来与众不同,甚至格外惊险刺激,但小心一脚下去,万劫不复,回不了头。”

    助理眨了眨眼,扯下嘴角,拉开门出去了。

    荆梵音走到了尹似槿的病房门口。

    楚肆被尹睢儒搂着,靠在墙边,眼睛红肿,一脸内疚,瞧见儿媳妇来了,也不敢抬头看一眼。

    梵音是不知道似槿的病情,但她却是明明知道的,但她却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加上梵音也都回来了,一时粗心大意,做出不打招呼就带着梵音“离家出走”的事,害得似槿再一次病发

    楚肆内疚得脑袋越垂越低,旁边的尹睢儒,脸色随之越发难看,搂人的动作却格外温柔。

    荆梵音挠头想了想,还是上前安慰了楚肆几句,又说都熬了一夜,劝楚肆跟尹睢儒先回去休息,养好了精神,等下午才好来接替她,照顾尹似槿。

    楚肆抬头看了荆梵音一眼,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点了点头,答应了,跟着尹睢儒先离开了医院。

    荆梵音见楚肆和尹睢儒走了,又扭头看向一旁靠在墙上,带着帽子和黑色口罩的瘦高少年。

    还不等她说话,初念槿就先开了口“我不走。”

    语气执拗,看来是劝不动了。

    荆梵音想着,年轻人,熬一个通宵应该也没什么,就没去管他。

    她走回病房门前,手放在门把手上,缓缓拧动,将门推开。

    素白的病房满是晨光。

    尹似槿已经醒了,靠坐在病床上,扭头望着窗外,看着婆娑树影,听着清脆鸟鸣,侧颜清润如玉,睫羽乌黑,睫尖上跳着光粒,白被上落入光影中的手,犹如修竹。

    一如初见般干净美好,不似真人,仿佛天使遗落人间,惊艳了时光。

    荆梵音红了眼眶,用力忍住,深吸一口气,走过去,避开他身上的伤,一把抱住他双腿。

    她声音又乖又软,还有一些忍不住的哽咽。

    她嬉笑着问“小哥哥,缺腿部挂件吗粘人又听话那种”

    时间静了片刻。

    一只手抚上荆梵音的脑袋,像在给她顺毛。

    轻笑声飘落。

    他说“缺。”

    荆梵音鼻头一酸,差点破功,直接哭出来。

    她连忙把脸往他腰间埋,过了好会儿,才传出来一声闷闷的嘟囔。

    “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阳光也照不见的地方。

    尹似槿瞳眸深静,略微恢复血色的唇角缓缓翘起。

    他的梵音,又一次,自愿走进了他精心打造的城堡。

    这一次,一定要小心,更小心点,要一辈子

    离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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