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

    也许少女应该厌烦的,这般无休止的车轮战。只是她心底却莫名泛上一层由衷的欢喜。这层欢喜在她再一次击退一位弟子时倏忽绽开,耀如春华,足以令天地为之失色,日月为之无光。

    一直撑着下颌,姿态懒散桀骜的通天,也下意识为她停驻了目光。那一刻,他什么也没想,只是专注地凝望着她。眼眸里的星辰宇宙尽皆消弭,只有她,唯有她。时光那一刻很慢很慢,慢得他似乎能数清少女绮丽眉眼上微颤的睫毛。

    这种感觉并非突如其来,自雪夜初见开始,便自他心底萌芽。

    不仅仅是美色惑人,更多的,是冥冥之中的感应,仿佛她本该是自我的半身,非至交故友,非同道伴侣,而是这苍茫天地给予他最深重的眷顾是另一个自己。

    通天悚然一惊,便从之前的状态脱离出来。却见少女以礼貌不失友好的风度,再度击败了一位对手。似察觉到他的目光,她遥遥回望,唇边笑意清澈见底,似夜雨清荷,干净灵透。

    他不禁哑然失笑,怎么会呢,这般奇异的想法。

    “不过,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他轻轻敲着身前的青白玉案,眼底笑意浓烈。

    世间姝色难得,惊艳地何止一人。

    尽管在一开始便知道结局,在宥还是来了。白衣简袍,素衫上只缀着几笔丹青墨色,青年一手抱着他从不离身的剑,另一手出神地把玩着垂落的一缕长发。触及此般艳艳绝色,他本能地正襟危坐,不敢再多看一眼。

    别人不知其故,沉浸于这无上风华之中,尚可容忍。他又怎敢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于清醒之际,直视圣尊的容颜。

    耳边传来轻笑声,伴着吐纳间温润的气流。近到咫尺,他却未曾察觉。在宥顿时一惊,几乎就要拔剑,却被道人按下。

    截教首徒,多宝道人。

    “师弟似乎心神不宁”杏黄衣袍的道人意有所指,眼眸里带着微不可查的审视。

    “师姐剑术无双,吾不慎失神罢了。”在宥冷着面容,挥袖震开多宝的手。

    道人也不甚在意,只循着他先前的视线,将目光投落至远处的战场。

    昔日通天一言,快刀斩乱麻,为玉宸定下截教大师姐的位置。截教有教无类,无论男女,两者各依序齿,倒也无碍他大师兄之名。只是,道人眸色晦暗,他日常搞事,随便扔烂摊子给别人的师尊,到底有没有想过,首徒之位,该怎么办啊

    所谓首徒,在内总领教中大局,在外代表弟子最强战力。

    万万没想到,我也要陷入历史遗留问题的纠纷了吗

    果然之前不该看广成子的热闹的。

    每天辛辛苦苦照顾师弟师妹,还要被自家亲师傅始乱终弃,用过就扔的多宝表示,在下想要黑化了。

    此时场上,又一位弟子败退。

    未待下一位弟子进场,便见道人轻笑一声,拔出身侧玄色长剑,飞身入场,似有风,斜斜地掠过在宥耳畔长发,长剑轻鸣,回声悠扬。

    还未等门下师弟表露不满,控诉大师兄的无耻插队行径。便见多宝回眸看了他一眼,仍是一副含笑的模样,却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惹不起,打扰了,您继续。

    三字真言在心中滚屏般的刷过,非常形象地展现了多宝在师弟师妹间的赫赫威严。

    道人一身杏黄,本是温文尔雅的模样,却执了一把锋利长剑,似有杀伐之声四起。他含笑而立,“在下多宝,诚请大师姐赐教。”

    怪事年年有,今年格外多。

    广成子看着亲自上场“论道”的多宝,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哟,不装了”

    玄都神色淡淡,只道一声“慎言。”

    若说多宝对玉宸的存在有多么不满,那是不可能的,这种事情谁摊上谁尴尬,只是倒霉程度略为不同罢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相为难。事实上,真要拿起多宝私下记录的小本本,一条一条地总结,对通天的哀怨还占了上风。

    洪荒向来不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论调。真挂念一件事过久,就要担忧是否执念过深,有碍道途了。

    所以,与其纠结,不如一战。若我输,自当拱手让出首徒之位,也杜绝以后矛盾丛生,徒徒令通天忧虑。

    门下相争,最痛心者不过师长。

    玉宸与多宝都不喜花哨招式,两者对打,一招一式都是实打实的。只见长剑横扫而过,桃夭相接。虽是草木之质,却有金石之音。

    比之之前,这更像一场棋逢对手的争锋。伴着灼灼绯色,黑云压城。红黑两色,色调极为分明,这般浓墨重彩的一笔,洋洋洒洒地挥洒在小遥峰终年未逝的冰雪画卷上,颇有触目惊心之感。

    灵气狂潮成形于天地,伴着风云变色,天地混沌。

    阵法颤颤巍巍,几欲崩溃。

    通天皱眉看着场内局势,于袖间掏出一件防御型的灵宝,以灵气为笔,将之融入先前的阵法中,随后又恢复到之前端坐云榻的姿势,只是神色更为严肃,随时准备出手阻止他们的打斗。

    他眸色沉沉,之前在宥与多宝交流的一幕,不觉落入他眼中,令他不由深思几分。

    所幸,局势还未到这般地步。

    胜负已分,败局已显。

    玄色长剑脱手飞出,直直没入冰层九寸。多宝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神色略显灰暗,却又有几分放松。

    温润如玉的青年,目露坚毅,面向通天所在方向,深深下拜,“弟子不才,请辞首座之位。此后,愿居师姐之下。恳请师尊允许。”

    知徒莫如师。

    通天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多宝道人一向最通晓师意,通天不能说的,通天不能做的,他始终愿为师尊完成,此刻,也是他最为干脆利落,看出了矛盾的源头,便当机立断,以己微薄之力,为师尊斩断孽果。

    他又如何舍得,这般薄待弟子。

    “既然如此,可否设立两位首座”一直没有说话的玉宸,开口道,“若谈实力,师兄不如吾;若谈行事,吾亦不如师兄。”

    “与其在取舍间纠结,何不试着两全之法。”

    多宝怔然,侧过头看着身旁的少女。此等言论,何其天真,却又这般的难能可贵。他能数出数条理由驳斥她荒唐可笑的想法,却偏生败在那纯粹如初的眼眸里。

    倒真是,输的不冤。

    通天大笑出声,仍怀着少年轻狂心态的圣人对此离经叛道之事,丝毫不以为意。

    “如此,大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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