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里头是她自己的口水但已经吐出去的口水,自己再往嘴里吃,怎么想都觉得恶心。

    “老奴哪敢吃这个,这是专门给陈姑娘备的,陈姑娘还是趁热喝了吧。”钟嬷嬷假笑着推拒道。

    陈榕笑道“人人平等嘛,我喝得,钟嬷嬷你怎么喝不得快喝吧,冷了就不好喝了。”

    钟嬷嬷还要再推,却见陈榕啥时冷下脸“你为什么推三阻四的是不是在里面下了毒想害死我好啊,我不过就是让你帮我拿点吃的,你就想杀了我,你真是好毒的心思我要告诉谢县令”

    说完,陈榕就去拿石桌上的枸杞莲子羹,想要将它砸了。

    看出陈榕的意图,钟嬷嬷连忙先她一步抢了那碗莲子羹,端起便一股脑儿喝了下去。

    若让这陈姑娘将莲子羹摔了,她就真说不清了论心思歹毒,她哪里及得上这陈姑娘

    等钟嬷嬷把喝光的碗底给陈榕看,陈榕才看着并无异常的钟嬷嬷,似有些惋惜地说“真没毒啊”

    “老奴怎么敢毒害陈姑娘”钟嬷嬷忍着恶心愤恨地说,“陈姑娘看吧,老奴吃了可半点事没有”

    “那我怎么知道你没有事先服下解药”陈榕硬是找出了个一个盲点。

    钟嬷嬷被陈榕气得浑身发抖,偏偏反驳不了,整个人像是吹胀的气球似的,随时可能爆发。

    陈榕见好就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算了,好困啊,我先睡啦。钟嬷嬷你也早点睡哦。”

    她摆摆手,姿态悠闲地回了自己的屋子,把气得不行只怕整晚都要睡不着的钟嬷嬷留在了身后。

    钟嬷嬷气恼地盯着陈榕进了屋,偏又什么都做不了,她指着边上那丫鬟道“你晚上好好盯着她,别让她跑了”

    那丫鬟方才闷不吭声,怕被殃及了,此刻见钟嬷嬷指着自己,才小声惶恐地说“是,钟嬷嬷。”

    钟嬷嬷又呸了一声,这才犹带怒火回了自己屋。

    陈榕回屋子后就收回了笑脸,被关了这么多天,她也就这点乐子了。

    陈家堡主塔中的光跟自然光很像,不怎么伤眼睛,她晚上经常做些事,但在这儿,油灯的光太暗了,太早了她又睡不着,只好便用煤炉暖暖身子,看看天上的星座解闷。煤炉她不敢放室内用,怕中毒。

    在桌旁坐下后,陈榕撑着下巴发了会儿呆。在手脚冰凉之前,她站起身,却在回头一瞬间被屋子里突然出现的一个黑衣人吓了一跳,蓦地后退了一大步。

    只见那黑衣人似乎也未料到她会突然回头,同样往后退了小半步,随即连忙开口道“姑娘,在下并无恶意。”

    他的声音很低沉,显然是故意压低了嗓音说话。

    陈榕表情古怪“这位壮士,您这样的打扮,又在半夜进入一位姑娘的闺房,这种话换您,您信么”

    黑衣人沉默片刻,低声道“姑娘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陈榕看了眼黑衣人背后那未关严实的窗户,手一摊道“那就请壮士原路离开吧。”

    黑衣人没动,想了想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往前一步放在桌上,对陈榕道“这是在下的诚意。若我有任何不轨之举,姑娘可以动手。”

    陈榕看了眼那匕首道“这位壮士,我说个故事吧。”

    黑衣人“嗯”

    陈榕道“从前有一只狼,把一根棍子给了一只兔子,然后说,我对你没恶意,若我有异动,你可以拿棍子抽我。”

    说完后,陈榕就看着那黑衣人。

    黑衣人也看着她。

    他几乎要被她的故事说服了,如果他不是有事想询问的话。

    此黑衣人自然就是燕黎,方才在院中,他听到陈榕出声时就觉得那声音耳熟,听了会儿后便想了起来,正是在黑风寨中那个“有情有义,有勇有谋”的女子。

    他万没想到,会在此地再见到她。

    再后来听这位陈姑娘捉弄那老妇,他险些笑出声来。若她平日也是如此,也难怪那老妇气得往她的莲子羹里吐口水了。

    此刻见陈榕依然一脸戒备地看着自己,燕黎想了想,干脆在她原先坐过的那张桌子旁坐下,看着她笑道“既然无法说服陈姑娘,那在下便不费口舌了。在下只是想问陈姑娘几个问题,是关于谢知和的。”

    这位陈姑娘应当是被谢知和软禁了,从她口中,或许他能问出点什么来。

    陈榕在那黑衣人坐下时便又退了一步。

    她其实没表现出来的那么戒备,警惕是有,但还不到慌张的地步。这里是谢知和的地盘,能潜进来的,自然跟谢知和不对付,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至少她可以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也是因为此人潜进来后表现得并不凶恶,她才没有第一时间喊人。

    “这位壮士,跟谢县令有仇”陈榕问。

    “仇倒也算不上。”燕黎道,“在下只是有些好奇,这位谢县令最近在忙些什么。”

    陈榕很想说上一句他正忙着造反呢,能问出这种问题的,说不定正是齐王府来的人官方接警了

    可她又有点担心这是谢知和派来试探的,这要是乱说话,她就完蛋了。

    陈榕待在县衙的这些日子,谢知和言语间颇多试探,她要么当做听不懂,要么笑而不语,好在她所说的联系日子还未到,谢知和的态度并不强硬。

    也正因为如此,见有黑衣人来,她实在忍不住怀疑是谢知和下的圈套。

    他又不是没弄过陷阱

    陈榕决定先稳一手,她诧异道“此事不该问我,我不过是阶下囚,可不知谢县令日日在忙着什么。”

    燕黎稍一思索,便明白她在怀疑他的身份。

    想想自己此刻全副武装,只露出了双眼睛,连声音都故作低沉,将来即便再见面她也不会认出自己,他便掏出一块令牌放在桌上道“姑娘,在下是齐王府的人。”

    陈榕看向摆在桌上的令牌,那是块烫金牌子,上有齐王二字,边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极有质感。

    “我怎么知道这不是假牌子”陈榕道。

    “姑娘可以拿去细看。”燕黎很有耐心地说,“齐王府的令牌上,吊着微雕核桃。”

    陈榕慢慢挪到桌边,拿起那块令牌,令牌的底部用一根红绳连着个小核桃,核桃内是一幅微雕,似是白鹤贺寿图,即便在昏暗的灯光下,也能看出雕工的精致,堪称艺术品。

    “是挺好看的但我又不知道齐王府的令牌有什么特征,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陈榕反问。

    燕黎道“这样的微雕,需能工巧匠花上三个月时间雕刻,市价至少三百两。”

    “所以呢”陈榕道,“若有人敢假冒齐王府的人,必定胆大包天,拼上性命的事儿,怎可能不多花些银钱”

    陈榕知道自己现在还挺杠的,但没办法,为了她自己的小命着想,被人当杠精,总比被人干掉好。

    燕黎又一次沉默了。

    要取信这位姑娘,还真是难。可这也从侧面反映出来,这位姑娘的处境很危险,才会如此警惕。

    他想了想,不再往外拿东西,而是对她道“数日前,齐王府季良季百户收到了潘府寄来的信。”

    陈榕看着他,心想也有可能是谢知和截取了那封信。

    燕黎继续道“两个月前,季百户曾来庆平见过潘荣,想归还在黑风寨缴获的葡萄酒。”

    其实他要取信这位陈姑娘很简单,只要取下面罩,她就能认出,他便是当日在黑风寨的齐王府人,他当时并未暴露身份,她应当不知他是齐王世子,但知道他是齐王府的人。

    但有极小的可能,谢知和与这位姑娘是在演戏,引他入瓮。他不想暴露自身,甚至连他拿出来的齐王府令牌,其实都是假的。

    在庆平再次见到这位姑娘之后,燕黎几乎可以确信,她跟潘家一定有联系。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巧合是以,他故意点出葡萄酒一事来让她相信他是齐王府之人,但又未多说,仿佛只是在解释与潘府相识的前因,以免她知道他认出了她。

    陈榕听眼前这黑衣人说了这两句话之后,便几乎确信了他是齐王府的人。

    葡萄酒一事,并非可以到处宣扬之事,她很肯定齐王府不会拿着那事到处乱说,黑风寨一事发生时,谢知和还没来呢。

    那么会不会有可能是潘家人告诉了谢知和那件事

    陈榕想了想,认为不会。其一,潘家人跟她已不只是生意伙伴,这家人值得信任,其二,她和潘家人是一条船上的战友,船翻了谁都不好过。若说是潘家的信被谢知和截了,他早来找她麻烦了。

    在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后,陈榕再看眼前这个黑衣人,却觉得越看越眼熟。学过素描的,对人物特征的把握上,总有一些独到之处,若当她当街遇到这么个蒙面的人,她一定认不出来,可在对方提到黑风寨葡萄酒之后,她的记忆复苏了。

    这个男人露在外头的那双眼睛很好看,温和中带着些许坚毅。

    好像就是那次在黑风寨中,她推给二当家的那个华服男子啊

    陈榕先是一惊,还以为这个男人认出她就是葡萄酒的所有者,但随即她意识到,他提及黑风寨和葡萄酒,只是在顺口解释齐王府与潘府有来往的前因。

    都那么久过去了,当时她还挺狼狈的,此刻这人应当认不出她来了吧毕竟上回季良来潘府找她没找着也就走了,后来没再找过她,显然并未将她这样的小人物放在心上。过去了那么久,这个当初跟季良一起混入黑风寨的男人,没道理还记着她。

    这么一想,陈榕疑惑道“潘荣是谁”

    假装没认出这个男人的她,当然应该矢口否认自己跟潘家的关系。

    燕黎“”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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