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之舟垂眸看了看手腕上破了皮渗出血的一圈牙印, 又抬头看着江清梦。
    江清梦还是在笑,微笑,浅笑, 清纯动人, 一脸无辜。
    手腕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疼得浑身血气上涌。
    姜之舟放下衣袖遮住牙印, 向前迈了一步,揽过江清梦纤细的腰,拉近, 与她额抵额。
    距离太近, 彼此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狭窄的更衣间瞬间温度上升。
    江清梦伸手抚上她的脸颊, 食指指腹轻轻摩挲她的眼尾,她的眼睛,与她最像。
    “清梦, 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昨晚说不感兴趣。”
    “我感兴趣。”岂止感兴趣,妒忌心折磨了她一晚上, “但我只问这最后一遍。”
    “合作关系。”江清梦低低笑道, “和你一样, 我也需要和他炒绯闻。”
    “是么”心头又酸又痛,姜之舟冷笑, 松开她的腰,拉远了彼此的距离,“和我一样的合作关系”话音刚落, 眼底翻涌起掩饰不住的怒火,复又凑近,贴上她柔软的身体,唇瓣撞上她的唇角,“那他会像我这样吗”吻过她的唇角,撩开她右耳边的发丝,依次轻吻她的耳垂、发丝,眉毛、眼睛,温柔地像在亲吻一件无上珍宝。
    姜之舟捧着她的脸,认真问“你另外一位合作伙伴,也会像我这样碰你吗嗯”
    鼻尖相抵,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唇边,心跳得飞快。
    不等她回答,姜之舟闭眼,侧头,凑近,覆上她饱满红润的唇。
    唇瓣贴着唇瓣,柔软贴着柔软,呼吸间尽是女子独有的清香,令人沉醉。
    触电一般,江清梦猛然睁大眼,用力推开姜之舟,脸上绯红一片。
    “砰”一声,后脑勺重重撞在墙上。
    一阵目晕头眩,耳朵嗡嗡作响,姜之舟抱着脑袋,痛苦地蹲在地上,喘着气,缓了好一阵子。
    等站起身,江清梦已不见了身影。
    姜之舟靠坐在墙上,抬起手臂,看着手腕上的血印。
    舔了舔唇,舌尖品尝到血腥味。
    那是留在江清梦唇上,自己的鲜血。
    出了会儿神,姜之舟敛尽眼中颓然,换回自己的衣服,出门。
    片场门口,江清梦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口罩墨镜,倚在车门上。
    姜之舟当没看见,目不斜视走过,却被江清梦却一把拽住。
    “上车。”
    姜之舟甩开她的手,面沉如水,自顾自向前走。
    江清梦摘下墨镜口罩,钻进驾驶座,开车跟在她后面。
    走了一段路,姜之舟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身后。
    江清梦将车停在她身侧,打开副驾驶座的门,看着她,又说了一声“上车。”
    姜之舟不理会,鼻尖开始泛酸,心底委屈一股脑涌出来,转身继续走。
    又要撩拨,又要推开,又要拉近,把她当什么人了
    江清梦关上车门,继续跟在她身后。
    十分钟后,姜之舟再次停下步伐。
    江清梦打开车门“最后一遍,上车。”
    想起她事不过三的狗屁原则,姜之舟红着眼眶钻进车里,不发一言。
    车上,江清梦牵起她的左手。
    姜之舟瑟缩了一下,想要抽回,却被江清梦紧紧攥住不放。
    车上备好了温水、棉签和纱布。
    江清梦掀起她的衣袖。
    咬得不深,没出多少血,血迹干涸,只留下一道带血的红印。
    江清梦盯着牙印看了几秒,然后倒出保温壶里的温水,沾湿棉签,轻轻地,替她一点一点擦拭伤口。
    一边擦拭,一边时不时抬头观察姜之舟的表情,像是担心她会疼一般。
    清理完血迹,江清梦拿起纱布,在她手腕上缠了几圈,说“我晚点叫人送一支祛疤软膏下来。”
    “不用,我自己有。”姜之舟红着眼眶,面朝车窗,始终不肯看江清梦一眼。
    江清梦伸手端过她的脸,逼她与自己对视,轻声问“疼不疼”
    姜之舟对上她的视线,冷道“明知故问,你让我咬一下试试”
    江清梦闻言,勾唇一笑,伸手解开袖口扣子,将衣服撩到半臂,露出洁白的手腕,伸手,送到姜之舟唇边。
    手腕肌肤如玉一般白皙无暇,姜之舟凝视了会儿,凑近,却始终不忍心咬,最终只用唇瓣轻轻碰了一下,然后替她拉下衣服,系上袖口扣子。
    江清梦直勾勾盯着她“你有东西瞒着我。”
    姜之舟抬眸直视她“你也有东西瞒着我。”
    江清梦问“你肯不肯说”
    姜之舟反问“那你肯不肯说”
    江清梦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你不说,我迟早会查明白。”
    姜之舟“你不说,我以后都不会再问。”
    江清梦俯身替她系上安全带“那你就不要问了。”
    姜之舟吃软不吃硬,听她这么说,轴劲发作“不,我偏要问,你是不是喜欢姜之舟”
    “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和你有关系吗”江清梦踩下油门,向酒店驶去。
    她向来温和,说话也是轻声细语,这几句话却提高了音量,带了点咄咄逼人的味道。
    车外景色飞速略过,姜之舟看了眼车速表的指针,脸色有些苍白“你慢点,要超速了。”车祸后,她一直怕坐太快的车。
    江清梦慢慢松开油门,车速渐缓。
    半晌,她放低了声音“人已经死了,现在问这个没意义。”
    沉默半晌,姜之舟说“那好,我们给彼此一点时间思考,不用现在回答。”
    “思考多久”
    “不用很久,明天我们再回答彼此,可以么”
    江清梦看了眼手腕的手表,说“可以,现在七点,明晚七点前,你给我一个答案。”
    姜之舟应了声“好。”
    安静了会,车厢内氛缓和不少,姜之舟这才想起来,话家常般问“你的保镖和助理呢”
    “她先回酒店处理一些事,保镖在我们后面一辆车上。”
    后面一直有辆黑色奔驰车跟着。
    姜之舟哦了一声,说“前面有条街,停一下车。”
    “做什么”
    “饿了,想买吃的。”
    “快回酒店了。”
    “我要逛街散心,我很久没逛街了。”
    褪去影后光环,姜之舟和普通女生没什么两样,喜欢逛街、吃零食、买衣服。
    江清梦把车停在路边,姜之舟问“你想吃什么”
    江清梦摇头“不想。”
    姜之舟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刚要下车,又转回来,问“那想一起去逛逛吗”顿了顿,改成“可以陪我逛一逛吗”
    江清梦犹豫了会,脱下黑色风衣,从后座拿了件朴素的白色羽绒服换上,戴了顶针织帽,然后指着姜之舟的围巾,说“围巾给我。”
    姜之舟解下自己的围巾,替她缠上,围住口鼻,只露出一双温柔清澈的眼睛。
    江清梦微微皱了皱眉“怎么跟上次那条不一样”
    姜之舟挑眉“你衣服是天天穿不换的”那条昨晚被她丢进洗衣机清洗了。
    下车前,姜之舟自己也带了黑色个口罩。
    冬天戴口罩御寒的人有不少,倒也不突兀。
    闹市灯火如昼。
    两人身材高挑气质出众,吸引了不少回头率。
    附近是影视基地,时常有不少漂亮的十八线明星出没在这条街,众人也算见怪不怪。
    没人想到当红流量会来逛一条名不经传的小街,更不会联想到江清梦。
    圈外人看到江清梦的脸只觉得她是天上吸风饮露的仙女,仙女是不会和凡夫俗子一样逛街买衣服吃点心的。
    人海如潮,姜之舟怕与她走散,左手牵着她的右手,放在自己大衣口袋,顺便替她暖手。
    两道是琳琅满目的店铺,姜之舟边逛边与身边人交谈“小时候,我爸妈闹别扭后,消气了,就会一块出门逛街。”
    江清梦淡道“那你很幸福。”
    听得出来,她的父母很相爱。
    能在一个父母相爱的家庭长大,是很幸运的一件事。那些家庭里长大的人,自信、乐观,内心深处有着无限的温暖与光明。
    而和家庭不幸的人谈论幸福的家庭,其实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姜之舟与她十指相扣,把掌心的温度传递给她,继续说“我爸逛街的时候喜欢把我妈的手放进他口袋里,那时候我看到了就想,长大后我也要牵着喜欢人的手,放在口袋里。”
    “你那时候多大”
    “12。”
    “你怎么12岁就想着喜欢的人”
    “有什么奇怪的,古代十三四岁都可以嫁人了,我12岁的时候,收到的情书能塞满整个抽屉,不过我12岁的时候只想嫁给我偶像,你12岁时就没喜欢什么人吗”
    江清梦没回答,只问“你12岁时的偶像是谁”
    “张xx,香港那位。”
    “那你没机会了,他结婚了,孩子和你差不多大。”
    姜之舟笑“我知道,我现在爬墙了,不粉他了。”
    她混了大半年的饭圈,饭圈名词脱口而出。
    恰巧路过一家店,姜之舟闻见糖炒板栗的香味,停下,买了一包,边走边剥。
    剥壳后,姜之舟分成两半,一半送进自己嘴里,舌尖若品尝到香甜,就把另一半送到江清梦唇边;若不甜,另一半也塞进自己嘴里。
    江清梦往往要犹豫一秒,才会拉下围巾,微微低头,把她手心的半颗板栗咬进嘴里。
    低头时,她的鼻尖偶尔会碰到她的掌心,痒痒的,轻轻的。
    喂猫咪一般。
    她确实像猫。
    温柔,漂亮,敏感,时而优雅,时而妩媚,锋利的爪子藏在肉垫里,惹急了还会咬人。
    有了这个想法,脑海浮现一只毛茸茸的生物,心也跟着变软,姜之舟低头一笑。
    江清梦看她一眼“你笑什么”
    姜之舟又剥了一颗板栗丢进嘴里“没什么。”
    笑你可爱。
    美食街头还有卖唱的艺人,一个二十左右的小姑娘,带着一个音响,一只话筒,还有一个二维码。
    小姑娘举着话筒问“有要点歌的吗随便点,觉得我唱得可以就随缘扫码打赏。”
    吃完一包糖炒板栗,姜之舟拉着江清梦,挤在人群中看热闹。
    围观人群中有人喊“来一首勇气,梁静茹的。”
    这首歌名成了一个梗,被网友做成表情包,围观人群一阵哄笑。
    小姑娘也跟着笑了笑,然后调出背景旋律,举着话筒,认真唱了起来。
    很经典的一首老歌,旋律响起时,仿若回到十几年前。
    十几年前,华语乐坛尚未没落;
    十几年前,歌词里的爱情还很含蓄。
    “
    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
    我的爱就有意义
    我们都需要勇气
    去相信会在一起
    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
    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
    旋律流淌进心里,姜之舟握紧江清梦的手。
    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总能听懂很多情歌,看到心境相似的歌词就开始对号入座,莫名就有了许多百转千回的细腻心思。
    一曲终,姜之舟拉着江清梦,踱步在街头。
    “清梦,你相信鬼怪乱神吗”重生这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她打算给她做点心理建设。
    “不信。”
    “我本来也不信的,不过我们这一行做久了,好像多少会变得有些迷信。”
    “所以呢”
    姜之舟还没回答,街边一个香油烛火店里忽然跑出一个道童,拦住了她们
    “两位女施主,要求签吗现求现解,一支万元。”
    姜之舟摆手。
    一万元,开玩笑,上次一千元一支她都不想解。
    江清梦见道童长得机灵可爱,问“一支万元,什么签这么贵”
    小道童“关帝灵签,解施主心中所疑一切。”
    江清梦看向姜之舟“你不说我们这一行做久了会迷信吗要不要求一支”
    小道童献上手机“我们店里找人开发了求签a,摇一摇手机,就能求取灵签喔。”
    姜之舟摇头“没钱。”
    贫穷使她理智,这年头,骗钱的手段是越来越多了。
    不过小道童的话十分耳熟,姜之舟仔细辨认他的脸,心头一惊,问“你不是寺庙那个小和尚吗”
    怎么成道童了
    小道童脆生生念道“佛道本一家,渡人渡己,何论你我他。”
    他年岁尚小,口中却振振有词,显得有些故作老成的滑稽。
    姜之舟嗤笑一声“说人话。”
    “我是人,说的当然是人话。”
    江清梦抬手止住争论,笑说“解一支试试,我出钱。”
    道童打开求签a,江清梦正要接过,姜之舟却抢了过来,说“我先试。”
    这个小道童古古怪怪的太可疑。
    姜之舟拿过手机,先扫了两眼,又摸了摸,确认没胶水、血水一类的脏东西。
    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果真跳出一句签文
    艰难险阻路蹊跷,
    南鸟孤飞归北巢。
    今日贵人曾识面,
    相逢却在夏秋交。注1
    四联,其中三联都很正常,唯有第二联“南鸟孤飞归北巢”,轻飘飘落在心头,砸起一片涟漪。
    若把姜之舟比作南鸟,沈星河的躯壳就是北巢。
    南鸟归北巢不就暗指她车祸死亡后,借尸还魂重生在沈星河身上吗
    一丝寒意窜进心底,姜之舟把手机递给道童,神情有些僵硬。
    小道童看到签文,请江清梦回避“解签只能求签人听,旁人在场就不准了。”
    江清梦颔首,走远,走进对面的一家风铃铺子。
    微风拂过,风铃发出“叮铃叮铃”的撞击声,清脆,空灵。
    江清梦一手拂过风铃,一边时不时望向对面的姜之舟。
    五分钟后,姜之舟走出香烛店,明亮的双眸有些失神。
    江清梦问“这么快”
    姜之舟扯起嘴角,笑了笑,说“一些胡言乱语,没什么好听的。”
    江清梦点点头,牵过她的左手,掀起衣袖,在她手腕系上一条红绳。
    红绳上挂着两个精致的纯银小铃铛,姜之舟晃晃手腕,“叮铃叮铃”作响。
    “怎么想到送我这个”
    江清梦淡声说“赔礼,风铃店里买的,挺好看的。”
    姜之舟挑眉“你还知道赔礼,怎么不道歉”
    江清梦说“是你先躲着我的,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
    又说是赔礼,又说自己没错。
    想不到这人还有前后矛盾的一面。
    姜之舟摸了摸手腕的红绳和纱布,低头一笑,打算原谅她的强词夺理。
    江清梦却抚上她后脑勺的头发,柔声问“这里疼么”
    她记得她推了她一下,推得很用力。
    姜之舟摇头“还好,不疼。”
    其实有点疼,刚撞到墙那会儿还有点晕。
    但这个确实不能怪她,换做从前的自己,莫名其妙被一个女生抱着亲,只怕不止是推开,还得扇上一巴掌。
    想到那些亲密触碰,踌躇片刻,姜之舟鼓起勇气问“我那样对你你,会反感吗”
    江清梦垂眸,抿了抿唇,围巾掩盖下的脸颊泛起一层热意。
    沉默了会儿,她说“不会,但是下不为例。”
    姜之舟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江清梦说“我也去求一只签。”
    其实主要是去付款。
    附近有几家远近闻名的古刹和道观,因而这条街上有不少的香烛店。
    江清梦走进这家名为“闲渡”的香烛店。
    一进门,就闻见香烟缭绕的味道,店中随处可见金灿灿的雕像和香烛油火,小道童端坐在柜台,身边还有个乌发红唇的美人。
    那美人是店里的老板,年纪不大,只有二十来岁,皮肤极白,眼睛蒙了一层白布,听闻动静,红唇微扬“欢迎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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