蜚蜚故意让不醉给她梳了很丑的单螺髻, 尖尖的发髻戳在脑袋上, 簪什么都不好看。
    不醉梳的时候, 就一副不忍卒睹的表情, 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 不顾她的反抗,硬是将发髻加以改进, 虽然还是很奇怪,但不至于丑到没眼看。
    衣服没有专程换, 干干净净的粉色襦裙, 戴一副简单的水滴形的玉耳坠,整体看上去还算活泼可爱。
    只是那个发髻,不醉看一眼难受一次, 坚决不肯承认是出自她之手。
    再次打开院门,顾瑾城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蜚蜚还四下张望了片刻,没有瞧见他的身影,心下又着急,便没有管他, 拎着裙摆往会客厅去。
    按理说,江家没有答应媒婆的提亲, 就等于明确地拒绝了纳兰府,即便纳兰府来人, 也该是大夫人周氏过来,国舅爷却亲自来了。
    “他们家人怎么这样”蜚蜚不满地说道,“专程来施压不成”
    不醉不敢妄议主人家的事, 便只在旁陪着,没有吱声儿。不多时,两人来到了会客厅,蜚蜚让不醉先进去通报。
    得到肯定的回复之后,蜚蜚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顾瑾城也在里面,原本只是随意瞥她一眼,待看清楚她的头发,险些笑喷。
    但眼下毕竟是相对严肃的场合,顾瑾城只得忍了忍,尽量不看她,挺直腰杆,一本正经地坐在那儿。
    忍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忍住,以拳抵唇,偷笑了出来。
    蜚蜚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不过,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规矩地朝纳兰谦福了福,讲了几句客气话。
    纳兰谦倒没觉得她不懂规矩,反而喜欢的紧,瞧向她的目光充满了慈爱。
    还让人给她见面礼,是一副一看就很贵重的玉镯。
    蜚蜚“”
    顾瑾城笑不出来了,脸色难看地望着纳兰谦,唇边带着一丝冷笑。
    他天生一副上翘的嘴巴,平时不笑,嘴角也是弯弯的,带着几分桀骜的坏。
    此时,瞧着却有些邪气,手上慢条斯理地摆弄着从蜚蜚院子里摘的一朵海棠花,总感觉下一刻他就要撒泼了。
    “您太客气了。”蜚蜚拒绝道,“东西我不能收。”
    纳兰谦也不生气,似乎早有心理准备,正要用他的法子劝蜚蜚收下。
    却听见蜚蜚大胆地说道“上回有幸去了一趟贵府,听闻府上只有几位公子,怕是纳兰伯伯想认我做干女儿,才送我这样贵重的礼”
    “蜚蜚”柏秋急急打断她,又朝纳兰谦说,“国公爷海涵,小女年幼,不懂事。”
    纳兰谦却哈哈大笑,反倒说“我说怎么觉得瞧这丫头顺眼,原来是有做父女的缘分确实,这礼轻了,改日我另备些,再来认亲,如何”
    “使不得”柏秋连忙说道,“国公爷身份尊贵,这不是折煞咱们吗万万不可。”
    纳兰谦却决定了似的,瞧了眼蜚蜚脑袋上的单螺髻,笑了笑“就这么定了,改日我再来叨扰。”
    “国公爷,国公爷”柏秋还想说什么,纳兰谦已经起身离开了。
    纳兰谦这些年极少露面,传言他一直求仙问道,今日穿的也是道袍,着玉莲冠。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浓眉大眼的,并不显老态。
    蜚蜚自知说错了话,在原地望着他,见他走起路来步伐很慢,像是身体不太好。
    “傻了吧”顾瑾城说道,“让你不听我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蜚蜚气的,手肘猛地向后,想要撞他,却让身手敏捷的少年握住。
    反将那朵从她院子里摘的海棠花插;、在她鬓发处。
    垂眸,瞧见她那个尖尖的单螺髻,少年又笑了起来。
    “不对,你什么时候给我出招了”蜚蜚捕捉到他话里的意思,“你有办法”
    顾瑾城笑着看向近在咫尺的女孩儿,点头“自然,这么点儿小事,能难到你哥”
    “你才不是我哥。”
    “怎么不是”
    “你姓顾,我姓江,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小没良心的。”顾瑾城又犯坏,故意气她,“等你当了我舅舅的干女儿,敢说不是我表妹”
    “你我才不会认他”
    蜚蜚遇上他心情就不好,伸手要把他插;、在鬓边的海棠拿下来。
    “别摘。”顾瑾城握她的手腕,认真道,“戴着好看。”
    “我才不要你的东西。”
    顾瑾城见她真的生气了,心里又猫抓似的难受。
    挠了挠头,妥协,示好“那、你难道不想知道我给你想的法子”
    蜚蜚瞧他一眼。
    从小他鬼主意就多,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实则,心机深沉到碾压他们所有人。
    见她平静下来,顾瑾城松了口气,凑近她耳边,与她嘀咕几句。
    少年身上有清新的皂角气息,手上因为摆弄着海棠花,留下了淡淡的青草味儿。
    凑近她小声说话的时候,气息喷在耳朵上,蜚蜚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痒痒的。
    “你听没听”顾瑾城垂眸望着她,感到不可思议,“这样都能走神”
    蜚蜚连忙瞧他,故作镇定“你确定,这样可行”
    “哥什么时候骗过你”拍拍她单薄的肩膀,顾瑾城离她远些,坐回一开始的位置上,淡定喝茶。
    “那、要是又弄巧成拙怎么办”蜚蜚苦恼地敲敲下巴,“感觉那位纳兰老爷,实在不按常理出牌,方才我是想他惹他生气来着。”
    顾瑾城冷笑,似乎很嫌弃纳兰谦。
    “惹他生气又能有什么好处”柏秋从外面走进来,接她方才的话,“蜚蜚,你胆子实在太大了这样一来,咱们倒不得不和他认下干亲。”
    蜚蜚愣了愣。
    “我听你大哥的意思,纳兰谦似乎是想拉拢他。”柏秋犯愁道,“结亲一事,咱们拒绝便可,可结干亲,严词拒绝也说不过去啊。”
    蜚蜚意识到了“他要的,只是一个能制衡大哥的借口”
    “哪怕只是表面上看着密切。”顾瑾城提醒道,“只要让外人断定你们两家有联系,他在朝中,就仍有回旋的余地。”
    柏秋也道“流言的可怕之处,你不是不懂。”
    “阿娘,我、我错了。”蜚蜚急道,“我只想着拒绝跟纳兰谦的婚事,没想到他根本意不在此。”
    见她伤心,柏秋反倒心疼起来。
    摸摸她的脸,安慰道“现在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莫怕。”
    “不错,”顾瑾城说道,“若我娘还在世,他的确有说一不二的资本,现在”少年嗤笑一声,话里有话。
    “别人都说了不想搭理他,他还死皮赖脸真难看。”
    柏秋还未听过如此惊世骇俗的话,嗔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叫人听了去,要误会的。”
    “还是秋姨知道心疼我。”顾瑾城从太师椅上跳下来,冲柏秋笑笑,几分不羁,几分任性,“我那儿还有事儿,先回去了。”
    “留下来吃晚饭”柏秋说道,“上回是你哥哥姐姐误会了,气头上说话难听了些,你莫要放在心上。”
    顾瑾城顿时笑得跟捡了钱一样,瞥一眼秋姨旁边的蜚蜚,还是摇了摇头“下回罢。”
    “真走啊”柏秋瞧他的眉眼,还是挺待见他的,“随你,记得来就成。”
    少年在她面前的确乖巧了不少,点头答应下来,又看了看蜚蜚,却见她故意别开视线。
    挑了挑眉,遗憾地转身离开。
    他一走,柏秋就回头去打量蜚蜚。
    “阿娘,你干嘛这样看着我”蜚蜚让她瞧得发毛,“我、我知道错了,以后什么都听您的,绝不再胡闹了。”
    柏秋却欢乐地笑了出来“谁给你梳的头,怪里怪气的。”
    不醉“”
    “来阿娘房里,”瞧着她鬓边的海棠,柏秋一眼就认出是顾瑾城手里的那朵,笑了笑,“阿娘帮你重新梳。”
    “哦。”
    蜚蜚便跟着柏秋回她院子里。
    不多时,哥哥姐姐们也急急地赶了过来,都是听说了纳兰谦的事儿,来与她们商议的。
    艳丽的海棠被摘下来,放在一边。
    柏秋拿着绿檀木梳,蘸了头油,慢条斯理地帮蜚蜚梳头,蜚蜚舒服的闭上眼睛。
    “阿娘,接下来咱们怎么办”三哥说道,“毕竟是皇亲,不好闹得太难看。”
    若不是顾及着脸面,办法多的是,让旁人觉得他们关系不好还不简单
    他们家又是开酒馆的,消息传的快,只要与他们家人针锋相对,不出一天消息就能传出去。
    问题就是现在不能撕破脸。
    “不急。”柏秋说道,“等你们阿爹回来,我与他商量商量,你们就不要操心了。”
    说着,柏秋笑了笑,“往后若见了纳兰卓,先打他一顿出出气。”
    “此事皆因他而起,他心里有数,量他也不敢反抗。”
    她本也只是说着玩儿,几个孩子对此都不太感兴趣,更不屑欺负他一个纨绔。
    蜚蜚想了想,将顾瑾城与她说的法子悄悄告诉了阿娘。
    “方才阿瑾同我说,纳兰卓最近好像、好像跟醉香楼的花魁走得近。”蜚蜚道,“还说要给她赎身。”
    柏秋手上一顿,随即笑了起来。
    “阿娘,你怎么还笑的出来”三哥不解道,“就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纳兰谦这是成心要坑咱们家。”
    “你们瞧瞧,还说阿瑾不疼你们。”柏秋给蜚蜚梳了个惊鹄髻,边梳边说道,“老三,你查查纳兰公子钟意的到底是哪一位,拿钱去给她赎身。”
    三哥惊道“阿娘,我只是看着浪荡,可干不出那么败家的事儿。”
    “左不过几千两银子,叫什么败家”柏秋说道,“让你们平时都各忙各的,账也不看,连家里如今是什么程度都不知道。”
    兄妹们“”
    阿娘当真是、女中壕杰
    “那、那我真去了”三哥试探道,“我到柜上支银子”
    “梳妆台底下有个盒子,自己拿。”柏秋瞥他一眼,“这点钱还要到柜上支,不嫌丢人。”
    三哥让阿娘这一通连环怼,心态已经平和了,拿了银票后,甚至还有心情问“可是,赎了人之后呢”
    “三哥真笨。”阿柔说道,“还以为你这些年长进些,没想到还是这么心大。”
    柏秋与她相视而笑,又怼他“你三哥这叫善良,想不到那一层去。”
    “是是是,就咱们是坏人。”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三哥不明就里。
    阿柔故意逗他“若没这茬儿,赎了人之后,三哥打算怎么办”
    “我又不认识她,自然不会为她做什么打算,”三哥说道,“或许,会好人做到底,还她自由罢。”
    “嗯。”阿柔点点头,“那便好人做到底,还她自由。”
    三哥更不明白了,满脸的疑惑。
    “照阿柔说的办。”柏秋将蜚蜚的头发固定好,头也不抬,笑话阿柔,“你这丫头,真是坏的很。”
    阿柔低头笑了起来。
    实在是理不清她们这些女儿家的心思,三哥茫然地挠挠头,拿着钱出去了。
    醉香楼他是常客,跟里面许多姑娘都熟悉的很,却不是过去光顾,而是去研究乐器和乐谱的。
    全城的秦楼楚馆,都将他视做亲朋,知道他为人随和又善良,见人三分笑,不少人都私底下打听他有没有兴趣开馆子,到时候跳槽1去他那儿。
    可惜他完全没这方面的心思。
    上回渔灯节上惊鸿一瞥,随即又听说他封琴绝弦,再不公开表演了。
    不少人都觉得失去了追求的目标。
    尤其是秦楼楚馆的女子们,因为江钿平时对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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