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敬武和柏秋对视一眼, 过了会儿, 柏秋才说“咱们看的是同一封信, 上面没写, 咱们自然也不清楚。”
    “真的”蜚蜚总觉得爹娘的神色不是特别自然。
    不过是问一句回不回来, 又不是什么难题,没必要骗她罢
    “你这孩子, 跟谁学的这疑心病”柏秋拉她到一旁坐好,嗔道, “爹娘还会唬你干嘛好好吃饭。”
    说着, 便不停给她夹菜,竟对大哥回家一事避而不谈了
    里面肯定有猫腻。
    但知道爹娘不会再与她说,蜚蜚叼着红烧排骨, 大眼睛瞅着两位哥哥,想判断他们知不知道。
    结果哥哥们只是安静吃饭,时不时悄悄说笑两句,画面和;、谐养眼。两人面色均无不妥,想必也不清楚。
    二哥如今已是弱冠之年, 身量比阿爹还高,却很清瘦, 一双桃花眼,见人三分笑。
    因常年读书, 在家闷得极白净,但平时总要以身作则、管着弟弟妹妹,是以, 气质稳重、端正,丝毫不显弱势。
    面部线条流畅锋利,鼻子像阿爹,嘴巴像阿娘,一对斜飞入鬓的长眉,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小姑娘。
    可偏偏一心死读书,阿娘给寻了多少好人家的闺女儿,都不同意,非说要考了功名再谈婚事。
    气得阿娘好几个月没理他,并将目光放在了玩世不恭的三哥身上。
    三哥更混,直接来一句“自古讲究个长次有序,大哥、二哥还单着,我若先成婚,岂不成了不敬重兄长、不忠不孝之人”
    他今年快十九了,仍是孩子心性。
    画得一手好画,作曲也是一绝,乐器更不在话下,曾在元灯节一段自创的回旋曲,引万人共舞
    礼部尚书亲自请他到进宫当乐师,却被严词拒绝。
    不过,因为作曲需要时常出入风月场所,常被读书人所不齿。虽才名在外,但风评极差,鲜少有人愿意将女儿嫁于他。
    “我为你们大哥相中了李夫子家的二女儿,你们改天瞧见她,与她客气些,晓得吗”饭后,例行聊天,柏秋冲几个崽子炫耀,“待你大哥成婚,看你们一个个的,还拿什么借口来搪塞”
    三哥没皮没脸地一笑“反正我前头还有二哥呢。”
    “我逼急了我就跟媒婆说我不喜欢女人。”阿林更不要脸,看着三弟,“阿娘还是指望三弟罢。”
    阿娘气得扶额,支使阿爹“赶紧的,打死打残随意,别让我瞧见就成。”
    江敬武其实也操心不易,他二十岁的时候,双胞胎都知道掐架了。
    现在这俩孩子竟然连媳妇儿都没讨着
    不过,先前他找几个孩子谈过,知道他们心思真不在婚事上,催他们也没用。
    但夫人的话哪能不听
    儿子大了,管不住,就抓来置身事外的蜚蜚,哄他道“你哥哥姐姐忒不懂事,不管他们了。蜚蜚乖,跟爹娘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趁你现在年纪小,赶紧给你定下。”江敬武叹气,“省得别人到处说咱家风水不好,什么财路顺遂、姻缘坎坷的,诛阿爹的心呢。”
    “爹爹何苦理会那些闲言碎语”蜚蜚放下手里的瓜子,“何况,姐姐还没谈婚”
    江敬武一挥手“你姐姐已经属于晚婚的范畴了,无法为咱家正名。”
    蜚蜚“”
    除她之外的兄妹三人爆笑出声。
    蜚蜚将瓜子往桌上一拍,忿忿说道“那、那我就喜欢那种不拦着我喝酒的”
    “没出息”江敬武犯难地与柏秋嘀咕着,“难怪都说女儿要富养,这几杯酒就给骗走了怎么行”
    “还有吗光给喝酒可不成。”
    蜚蜚想了想,又说“犯了错不说教我的。”
    “还有呢”
    “文章写的很好,但字写得的一般的。”蜚蜚笑笑,“这样的话,就有人帮我写作业了。”
    “乖女儿,谁嫁人了还写作业”柏秋扶着额头,端的是心力交瘁。
    蜚蜚来了精神“嫁了人就不用写作业”
    “那我要嫁人”蜚蜚说,“阿娘,你快帮我物色一个罢,就按先前说的那些要求。”
    兄妹几个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三哥更是直接从凳子上面摔了下去。
    “许你喝酒,不说教你,代写作业”柏秋心说我这究竟是造了什么孽,“这哪叫过日子”
    蜚蜚迷茫地回答“可是这就是我现在过的日子啊。”
    “行了行了。”江敬武真怕把柏秋气出什么来,连忙制止,“是爹错了,你年纪还小,还是在爹身边多待两年。”
    说完,叹一句“看来,咱家注定都是老大难,难就难罢,孩子们高兴就成。”
    “我这造的什么孽啊”柏秋简直难过死了。
    正唉声叹气让几个崽子赶紧滚呢,管家江三从外面进来,手里抱着个盒子,说是给三少爷的。
    “像是姑娘送来的。”管家特意说了句。
    柏秋一听,连忙把阿森又喊回来。阿森接过盒子,左看右看,怎么都想不出是谁给的。
    “你是不是又跟那些来路不正的姑娘厮混”柏秋最愁的就是他,“你知不知道外头的人都怎么说你”
    阿森嬉皮笑脸“阿娘,我只是作曲需要,跟她们可都是清清白白。再说,走到这一步又并非她们本意,姑娘们身世很可怜的。”
    “可怜行行行,老娘懒得和你说,”柏秋捏捏额角,不与他争辩,只说,“看看送的什么。”
    要敢送什么不正经的东西,她非把这臭小子腿都打断
    “许是乐器、新谱子也有可能。”阿森十分坦荡,直接将木盒盖子打开了。
    不禁一愣“谁送我这个干嘛”
    说着,将盒子掀给阿娘看,也有点儿心虚“阿娘你吃吗”
    柏秋一瞧,见盒子里面放满了糖葫芦,少说得有十串,表面裹着糯米纸,看起来颇有些诡异。
    “懒得管你那些破事,滚滚滚。”柏秋嫌他烦,把他赶走了。
    他一走,江敬武就和柏秋商议“孩子这样不是个事儿啊,他这么喜欢琴棋书画,将来总不能靠卖画为生罢”
    “那你拿他怎么办”柏秋说,“让他入宫,他嫌没有自由,打死都不愿意去。”
    江敬武其实有个想法,但不敢说。
    原本他有想过给老三在秦楚街开家清馆,专门喝酒听曲儿的,但总归不是正经营生。而且,就像阿森说的,沦落到那种地方的,大多身世可怜,阿森也不是会赚那种钱的性子。
    想想还是算了。
    “怕是只能等他自己开窍。”江敬武不停安慰柏秋,“孩子们都大了,小时候主意就正,这会儿更是没法管,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
    柏秋也叹气“全都不省心最懂事的那个又一走八年不回来,你们江家人可真是”
    “是是是,随我随我,夫人这些年受苦了。”江敬武赔笑,拉着她回院子里歇息。
    路上的时候,忍不住道“阿瑾的事儿,不知该不该说与几个孩子。”
    “又见不上面,说了也是瞎让他们着急。”柏秋拍拍他的手,“阿瑾既说伤得不重,还是别告诉他们了。”
    江敬武沉重地点头“既是今上让他回京,咱们操心也没用,如今,只能看他自己。”
    “说起来,阿瑾今年也十六了。”
    “夫人做媒还做上;、瘾了”江敬武大笑。
    “我分明是愁出毛病了”柏秋嗔他一眼,“感情不要你来操心。”
    说到这儿,柏秋眼睛一亮,犹豫着道,“也不知道阿瑾现在怎么样了,你说,他和咱们阿柔”
    “不行”没说完,江敬武就打断道,“他那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阿柔能是对手你可别把闺女往火坑里推。”
    他没说过这样的重话,定然是动了真怒,柏秋便妥协道,“我想也知道是成不了,说说罢了,你生这么大气干什么”
    “提也不许提。”江敬武说,“让旁人听见了,显得咱们没自知之明。”
    “谁没自知之明”柏秋气得掐他,“我们阿柔怎么了哪点儿不好,哪点儿配不上他”
    江敬武忙告饶“是我是我这当爹的没有,夫人快手下留人”
    阿森抱着那盒糖葫芦回了自己院子,怎么想怎么不对,便抱去找二哥。
    二哥正在读书,以为他是来送宵夜的,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过他,显然不知这糖葫芦的底细。
    仔细想想,今日他们除了去赵府吃酒,回来就没出过门,而下午不在家的人,只有阿爹和两个妹妹。
    会不会是她们惹来的
    蜚蜚眼下还和阿柔住在一个院子,她自己有院子,只是不乐意去。
    十来岁的时候,柏秋见她还赖在姐姐屋里,实在不像话,成日连哄带骗的,不知道用了多少法子,才让她习惯自己睡一间房。
    每晚,姐妹俩睡前都在一处闲聊,阿柔看账簿,蜚蜚看话本子,看累了才回房休息去。
    阿森过来的时候,两人正在讨论如何去阿爹酒窖里偷酒给蜚蜚喝。
    “我让不醉找几个小瓶子,每样倒一点儿。”蜚蜚一本正经地问“姐姐觉得可行吗”
    阿柔便说“酒窖里的酒坛都是封死的,开了封怕是会发现。”
    “那怎么办”蜚蜚压低声音,凶相毕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商量什么呢小蜚蜚打算做贼去”阿森把盒子放她们桌上,“来看看,眼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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