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出去,没有听到吗”琅坤语气是平静的,然而似乎感觉到什么,睁开眼睛,看到宝珠,漆黑的瞳微缩,话语几乎是从齿缝中蹦出,“我说过,别让我,再看到你。”
朱雀若非极其担忧他身上的毒性和伤势,这一瞬几乎想笑,但还是沉静说道“殿下,宝珠姑娘,是过来为你解毒的。”
“我不需要,也没有心思,成全她的买卖,你让她走开”
宝珠因异样窘迫,想躲避开自内而外、言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却无法移开脚步,只觉得两道斜瞥过来的冷漠傲慢的眼光,正在烧灼她的脸庞,不由也斗气起来,将手中的坛重落在案上,“你还想怎样”
众将士面面相觑,朱雀轻咳一声,无需任何示意,所有人退了出去。
帐内仅剩的两个人,相互怒视,谁也不开口讲话,直到琅坤身躯猛烈一震,宝珠知道不好,忙上前,哪知他拒绝道“谁要你管”
体内气血涌动,毒力迅速上行,蟒牙穿过的伤口又已迸裂,琅坤痛楚难耐,神志昏沉,手臂随意一挡,竟推在她的胸前。
宝珠竟没能躲开,全身的血似乎涌到脸上,羞得面红耳赤,若在素日,一掌早就击在他的脸上,此时却怎样也下不去手,“再如此,我不管你了”
她烟霞满靥,三分羞窘,七分急恼,甚是撩人心怀,琅坤微怔之下,冷硬的心肠柔软下来,“我,也没说不让你管。”
他盯盯地看她,当她因那灼灼之意尴尬难以自持之时,开口说“记得那日看到你背上的血莲花,你说过要杀了我的,为何今夜还要回来救我”
“你,你还敢提起当日的事情”
“我除去你的顾虑,为何还要回来”
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宝珠只觉得一阵胸闷,“你真的死在这里,那些属下怎会善罢甘休,我和众姐妹又怎能安然而退”
“原来你还是不放心,他们不敢违抗我的命令”
“你死了,他们就敢了”
“哦,原来如此。”琅坤贴近在她身前,炯亮的眼睛似乎看穿她的心思,“除此之外,你是否也有些舍不得”
宝珠躲避他的视线,没有回答,琅坤却笑出来,笑得肆意飞扬,却不想牵动体内毒力如潮涌动,卧倒在榻上。
知道不能耽搁,宝珠解下腰间的水囊,将碧水灌入他的口中,心想莫要有任何的差池。
解药入腹,琅坤感觉好些,“伤口处很是难受,你帮我看一看。”
宝珠向他的肩头看去,那里隐现碧色的血已将衣衫浸透,不及多想,迅速将衣向下半褪,瞥见榻沿一块洁白的布巾,取过来浸入坛中碧水,向怖人的伤口拭去。观血颜色,她暗觉不好,而琅坤猛咳一声,“没关系,你将我扶起,我调息一阵儿,就会没事。”
宝珠知道情形并不似他说得那样轻松,蟒毒已经伤及肺腑,而看他运功之态竟觉得眼熟,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那不是华阳禅宗上的太极八卦吐纳。因她开始研修循环之法,自是悟通门径,不假思索,助他排毒。
琅坤气血不畅,正觉艰难,背后同宗内力徐徐而入,他甚为讶异,本要询问宝珠,却知不是说话的时候,于是收慑心神,专注起来。待到一个时辰之后,全身血脉融会贯通,他感觉大好,“你怎知此种吐纳之法”
宝珠疑惑道“有一个银胡子老头儿,给了我一本内功心法,你和他有何关系”
“原来老家伙还在人世,怎躲起来不见我”琅坤低声自语,现出惊喜之色,“只要有他在,必定会医好你身上百毒,我们可以去找他”
宝珠大感意外,此时,他必是痛楚难当,却惦念她的安危。
她思及在外相候的君澜之,情思忐忑,“你身上的蟒毒,需要长时间的调治,我将蛇宝留给你,每日饮其溶后碧水,不久就会痊愈。”
琅坤观她样貌,热情瞬间冷却,情窦初开的少女仿若昙花一现,“你此刻就要离去”
“这是晋王殿下应允的,况且你有你的事情,我也有我的事情。”
“和伏羲宝剑有关么,你为何一定要得到它”
那是深藏在心底的秘密,宝珠的眼睛里融入夜色,“它能帮我查出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即便是断首沥血,粉身碎骨,我也必要做到。”
琅坤知道分离在即,情急之下紧追一句,“七月七日,锦华殿中,只要你来找我,不论什么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
宝珠甚为讶异,但只是瞬息间的脚步滞顿,没有回眸,向营帐外走去。
君澜之静立于月华之下,见她逐步走近,“他已无碍”
宝珠凝视他,“稍后,我和姐妹们会离开此地。”
君澜之知她心意已决,虽万分不舍,却没有办法,“我们真的要分离”
宝珠举目远方,青山隐隐,流水迢迢,狠了狠心肠,“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澜之公子,你我就此别过。”
夜色无边,似乎将万物覆盖,君澜之遥望渐离渐远的人儿,“我先回长安,然后会去找你。天涯海角,前途漫漫,只盼与你一人相伴”
他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清晰传入宝珠耳中,最终难掩眉宇间的落寞,惹来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