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篱第一次被小狐狸挠。手臂上三条红彤彤的血印。

    小狐狸气得哇哇叫,跳在案上,“啊呜啊呜啊呜”

    棠篱觉得有趣。

    狐狸瞧瞧他,更气“啊呜啊呜啊呜”啊,气急败坏。

    棠篱过去将狐狸提起来,狐狸四爪乱蹬,要气死了。

    棠篱摸摸它,“好了好了,有什么好气的。”

    小狐狸弓身仰头“啊呜”

    棠篱足足哄了半个时辰。

    狐狸睡着了。棠篱摸着它毛,闭上眼。

    原来是母狐狸。

    一柱香后,他进入梦境。

    梨胭见了他,笑眯眯“哟,来啦”

    棠篱一顿。

    梨胭跪坐一旁,低眉颔首“奴有一问。”

    棠篱皱眉。

    “书上说,女子止有一夫,德言容功,举止端庄,可实际上没人这么做。”她学着这几日看到的妖娆一躺,以手托腮,眼波如水,“他们还说端庄雅正的女人是冷冰冰的木头,不好。”

    棠篱眉头皱得更紧。

    她的袖子滑下,露出一截润白如玉的手臂,细腻嫩软,清肌冰骨,好不扎人眼。

    “为什么你们写一套做一套”梨胭玩着带子,“喜欢妩媚就喜欢妩媚,又不丢人。”

    “坐好。”棠篱忍无可忍。

    梨胭还是侧身躺着,另一只手竟开始玩起头发来,青丝如黛,玉手如葱,她的手指,绕啊绕,绕啊绕“行卧坐立,明明也不需要规定。”

    棠篱别开眼。

    梨胭瞧着他,微微嘟唇,“明明都没有规定,你干嘛骗我呀”

    棠篱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个梦。

    是因为今天打听到一个青楼女子的消息吗

    男人性色,难逃劣根

    他还没想明白,手已经伸出去将她的袖子扯好,目光平静,又隐隐压迫,声音冷而静“坐好。”

    梨胭默默坐起来,坐好。偷偷瞟他一眼,低声嘟囔“你还没回答奴呢。”

    “奴是娼籍女子自称。”

    “娼籍是什么籍籍又是什么娼籍是不是很好”

    “不好,末等贱称,以后不要这样称呼自己。”

    于是这一晚,棠篱教她三教九流,告诉她人分三六九等,娼乃最末。

    梨胭的问题依旧很多。

    “为什么要分等级”

    “为什么要有一个皇帝”

    “为什么只有一个皇帝”

    “为什么卖身为生的人就是末等”

    “为什么买她们的人无罪”

    棠篱一一解释后,梨胭依旧眉头微皱,说“如果卖身的人知道身体重要,他就不会卖,如果买身的人知道身体重要,他就不会买。明明大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买卖如果身体之礼对整个族群都很重要,不许这样不许那样,男女之间大防不亲,官老爷是管理秩序的人,那他们就要阻止乱来的人。卖身体的和买身体的都要抓起来,不许他们那样。”

    “对。”

    梨胭看着他“可是官老爷没有阻止他们。”她的眼睛清亮如水,也像十五的月亮。“朱老爷、王老爷、李老爷该阻止他们的人每天都在买身体。”她问“为什么”没有怒气,没有讽刺,没有伤心,只是陈述事实后,她想的和她看到的不一样,她求知,她问为什么,她想解除认知困惑。

    棠篱能教她一切既定的知识,一切已经存在千百年的制度,但是他教不了人心,也教不了人欲。

    如果他回她“官有好坏”,她一定会问“为什么要让坏官做事”那真是直面整个国家的崩盘。

    梨胭自己想了一会儿,笑道“你们人真是有趣的族群。”

    “你们中的一些人,制定了规矩,禁止许多事,理由一堆一堆,然后把执行的权利交给了一些人,但是这些人呢,他们往往手上有什么权力,就会禁止别人,允许自己。天赋皇权都是假的,权力不是天给的,是他们自己给自己的,等级也不是天给的,等级就是权力,某个人手上越多禁止别人做的事,他的权力就越大,等级就越高,他就越可以做别人不能做的事。”

    “能做别人不能做的事,就是权力。”她笑着,“然后这些人说娼是贱籍。”

    天资神惠,不点则通,然,大逆不道。

    但他喜欢。

    棠篱眼中带笑,很浅,浅到梨胭看不出,梨胭只看到他微微颔首,说“有末等才有一等,一等者之权,夺之末等。末等愚从,痴昧罔知。”

    “我以为先生又要说有失偏颇,还可再造。”

    “然,有失偏颇,还可再造。”

    梨胭一笑,“再有一问。”

    “问。”

    “可以用身体救人吗”

    “不能。”

    “救命恩人也不救吗”

    “不救。”

    “救你呢”

    棠篱目光一深“谁也不救。”

    梨胭看着他,“为什么呀我愿意呀。”

    “不救。”

    “为什么”

    “不救。”

    梨胭不满意,“不救就死了。”

    “让他死。”

    梨胭戳了戳他的胸口“那你死吧。”

    梦境戛然而止。

    胸口处滚烫。

    棠篱睁眼,窗外天边微白,虫鸣瑟瑟。温热的触感如铁烙之。

    突然,他胸口处有什么动了动,棠篱一愣,狐狸坐起来,爪子踩着他胸口,偏头看他。

    淡蓝的眼睛,如苍如海,一片纯净。

    棠篱坐起来“我烧火。”步履匆匆,有失常态。

    狐狸“呜”

    夜晚。

    梨胭两下跃起,又轻轻一点,翩翩而下,落在凝香楼院子里。

    钱老太婆和老鸨正笑眯眯看着她。

    “何事”

    “十日过半,药引将成,姑娘该准备解药之事了。”

    “需要什么”

    “情毒解药,千金难求,每一味药都是稀世珍宝,老身小小一个大夫,没有解药。”

    “哪儿有”

    老鸨笑眯眯“王府。”

    梨胭粲然一笑“要我做什么”

    “王大老爷欲聘你为妾,十里红灯,接你入门,姑娘不妨”

    “好。”

    钱老太婆和老鸨俱是一愣。这么快编的话还没说呢

    梨胭也不管她们,径直去台上坐下。

    昨日她第一次开口说话,虽是毫不客气的批评,但至少说明她注意到了念诗的人。

    今日念诗的,一下子多如牛毛。肚子里有点儿墨水的,自写自吟,期许美人灵犀相通;胸无点墨的,找人代笔,摘录前人,以望佳人另眼相看。

    世人痴狂,只为美人金口。

    梨胭坐在台上,过耳不闻。

    诗之贵,贵于温柔敦厚,蕴籍含隐。底下酒囊饭袋者,诗气浊人,如虫蠹竹;酸腐书生者,之乎者也,文气僵板。

    无聊至极,不喜欢。

    还不如听楼上的有意思。

    但是迷之入狂的吟诗声,一声长过一声,一句接着一句,烦不胜烦,令人不堪其扰。

    梨胭目光一扫。人群倏尔安静。

    有激奋难抑者,颤声吟道“芳、芳友幽栖”

    梨胭抬手。

    声音顿止。

    “诗性庄严,莫小道媚人,诸君可止。”

    底下鸦雀无声。

    梨胭满意垂眼,安静了。

    哪曾想一人痴痴站出,朗声道“兰君才比易安,傲质独绝,既不喜以诗媚人,小生不才,作词一首,以表慕卿之情。”

    梨胭“”

    底下的人,蜂拥而起,作词声此起彼伏。

    哎。

    时辰一到,梨胭眨眼离开,刚闪过院墙,有一蒙面女子倚墙而立,盈盈看着她。

    梨胭无视,正欲跃走,女子眨眼奔至面前。梨胭一惊,飞速后退,转身跃上墙头,速度快得让人找不见。

    哪曾想那女子竟紧随其后,两息间便和她并排而跑,笑盈盈道“身手不错。”

    梨胭目光一冷,收势停下,盯着她“你要干什么”

    蒙面女子歪头,声色柔媚“不干什么,就是听说会泽一小小县城,竟来了一个绝世大美女,好奇,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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