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球传球靠, 给我啊。”张蓉一个假动作, 虚晃一招,整个东单体育馆就听她大嗓门。

    身着同队靛蓝色背心的前锋由后撞来, 橘色的篮球从眼前飘过去。“差不多可以了,装逼太多遭雷劈。”

    “滚。”张蓉快速运球中, 一颗打掉色的篮球在她手里变着花儿起跳,像有魔力,像手心连着一根透明的塑料绳, 来无影去无踪偏偏就是不掉球。

    前锋又撞过来“砍下31分, 6个篮板9次助攻, 好几次把我一个前锋的活儿都包了, 你今天是孔雀吗炫技给谁看呢”

    “滚你大爷的。”张蓉笑,汗水煞进耳朵里。

    “说你还急了。”前锋从她手里夺球, “这个算你该我的分,最后几秒, 你那位小球迷估计骂死我。”

    张蓉将防线拉回, 不给她机会,赶在教练吹哨之前投进一发中场直球。

    随着篮球落地,前锋一巴掌甩在她的圆寸上,刺得扎手。“炫,让你炫,人家看你这么多场, 今天过去说话吗”

    “别扯淡”张蓉撩起背心下摆, 里头是白色的护腰和运动内衣, 她不修边幅地擦汗,眼睛往旁边飘了几秒,“万一不是看我的呢谁知道。”

    “不看你,难道是看老纪”前锋看了看自己队长,将近1米97的女生,两条大长腿像鸵鸟似的。

    张蓉在落汗,双腿微分单手插着兜。“不会,上季度地区比赛,老纪没上,她也来了啊。”

    “那你问问去呗。”前锋调侃她,“不敢”

    “抽你信吗赶紧滚,等老纪下半年卸任我当队长,天天盯着练你。球感生得都飞了还贫。”张蓉把队友撞开,拉着一筐球到三分线外,自己给自己喂球。

    一个球,没进。两个球,进了,三个球,进了张蓉兴致平平地练习,机械式重复动作,等队员勾肩搭背约冲澡,球场上的人还没散。

    过去问问张蓉想,球脱手砸在篮筐上,咣当一声。小球迷,张蓉见多了,几年打下来多多少少会有些支持自己的人。

    当然,输球了直接在球场开骂的看官老爷也不再少数。可她是专门堵自己的吗

    张蓉继续投,又一声咣当,球偏了。

    下一个再投歪就走人张蓉目不斜视,起跳,伸展,压手腕,指尖发力,咣当,妈的啊丢死人了,没进筐。

    可张蓉没走,而是捡起三分线外另一个球,再投。这个要是投歪了,就真转身走人了啊。

    哐当,歪的更厉害,简直不是一名准队长的水准。

    丢人现眼到姥姥家,张蓉擦一擦汗,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手里这个篮球运来运去,索性把心一横,老子不投了。

    观众席上那个女孩子刚有要走的趋势,她二话不说朝边线移动,篮球转起来,指尖顶起来,逼装起来,又飒又帅,还酷。

    笑话,她张蓉想认识的女孩子,不能就这么放走了。

    趁小球迷还没溜掉,张蓉加快步伐赶几步,假装不经意地顺边线溜达。球在手指尖转啊转,转得她呼吸加快,血液沸腾。

    那个女孩子,长长的头发配牛仔服,看自己过来反而低头系起了鞋带。这么害羞啊张蓉发现她贝壳头球鞋的带子根本没开。

    “喂。”张蓉来到她一步之外,哇,头发看上去好软,不知道摸上去软不软,“等人啊”

    她嗯了一声,不起来。原本好好的鞋带被拆开,缓慢地重新打蝴蝶结。

    “等谁呢”张蓉悄悄弯下了腰,想借着光,再看她一眼侧脸。她记得这女孩长了一个特别可爱的小翘鼻,只要自己有比赛和训练,她就来。

    为了看她的鼻子,张蓉又近了近,有茉莉花的香味淡淡地飘进她呼吸里。

    女孩子大概都是这么香吧,除了自己这种,运动员身份。张蓉被晾了几秒“你再不说话,我走了啊。”

    “走吧,我又不认识你。”她说,手上一乱,蝴蝶结没系上。

    “哦。”张蓉的球仍旧在转,“你是老纪的球迷吧”

    她不回答,张蓉莫名开心。

    “成了,别系了,翻来覆去折腾鞋带有意思吗”不是老纪的球迷,那就是自己的了,张蓉大刀阔斧往前一站,“我张蓉,打中锋的,年底升队长。请你吃顿饭行吧”

    她还不说话,却摇了摇头。

    这么不爱说话啊挺有意思。张蓉单手插兜,右手很地转着球,继而蹲在她面前,突如其来将距离拉近,面孔放大。

    “你叫什么名字啊。不想吃饭,我请你吃沙冰行不行”

    “我又不认识你。”她还是和鞋带较劲,只不过飞快地瞧了旁边一下。

    “我非要认识你行了吧”张蓉继续等她抬头,真的好香,从来没在队里闻过这么香的女生,头发还看上去那么软。留这么长,洗起来方便吗

    她不说话,张蓉也没法子。“你低头这么半天,脑袋充血吗要不你请我吃沙冰吧,打一场球,累够呛。”

    她手底下一停,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还跺跺脚。“那走吧。”

    这就走了张蓉把篮球往球童那边一扔,斜挎上运动包,站起来才发现自己高出人家一大截。“你多高啊”

    “我1米68呢,净身高,不穿鞋测。”她把脸一偏,鼻尖果然很翘。

    张蓉哦了一声,刻意地挺了挺后背。“我1米88,不过在队里算中下,你到底叫什么啊”

    她在犹豫,张蓉看她总是拉扯领子,就在张蓉以为肯定问不出来的时候,她很直率地告诉了自己。

    “我叫范姗姗,女字旁的那个姗。”

    “范姗姗”张蓉第一次觉得自己肢体不协调,队里的女生都比自己高,这么娇小的,真的是第一次并肩。

    “名字挺好听的,以后那什么”张蓉挠了挠圆寸,“以后看我比赛,你提前说,手机号有吧,给我留一个。我让教练留位置给你。”

    她又不说话了,哼一声便气冲冲地去买沙冰,长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可认识那天的这个背影,张蓉记了二十多年,触手可及。只要她一伸手,就能把那碗浇上炼乳和蜜豆的沙冰再接到手里。

    所以,现在呢

    张蓉隔着玻璃看她,一时无话。

    陈启在旁边等待,时不时地透露一些范姗姗的近况,似有意又无意,避重就轻,很会安慰人那一套。

    “你是范万国的”张蓉已经忘了他做过自我介绍。

    “学生的学生,范教授在精神疾病这一块的贡献,不可磨灭。”陈启说。

    “你不用提这个,我还不至于骂他什么。”张蓉笑,暴躁的年纪早已过去,木已成舟骂也没用。

    陈启尴尬地笑了,为他方才的小气量蒙羞。“您和病人的关系,祝杰说了,我也不会和范教授提您来过。”

    “你提也没关系,我又不怕他,只是这些年这栋楼我进不来。”张蓉摊开掌心,伸向陈启。女人的手,可是每根手指从第二指节到指根全是茧子。从5岁开始运球,她的指关节比一般女人要粗。

    “消毒吧,我进去看看她。”她说。随后是一系列的除菌喷雾,再换上无菌服、鞋套,最后把她准备带进去的运动包也消了一遍。

    踏进隔离病房,张蓉首先感觉到温度降了不少。

    “有一些设备在里头,温度不宜过高,通风设备全天工作,净化器也开着呢。”陈启同样一身无菌服,还额外戴了口罩。

    张蓉指了指最高处的机器。

    “那个是脑电监测。”陈启逐一介绍,“植物人和脑死亡有本质区别,您能看出来吧,她的脑电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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