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旧情什么的话,可不要再说了。老头儿,你不知道,我听说过,凤化年间一位二品大僚,就因为怀疑女儿与马倌有私,为了自己的官声,将亲生女困在秀楼上,不让人送饭食,活生生的饿死了。下人们又害怕阴司,久久不敢查看,据说最后收尸的时候,女子身上桃红色的裙子都褪色了,那可是江南上好的缭雾纱。”

    梁老仆后背有些发麻。自从他到了雍京城,时常会这样。他以为自己在乡间早已见识到了人世最惨绝的事,可惜,他错了。那个时候,一切的苦难都是命,都是老天爷不保佑,谁让他们前世不修,这辈子没有托生成上等人可是,与乡间不同,如今雍京这些鬼蜮,都是人心。

    他问,“那个二品大官杀亲骨肉,不会做噩梦吗”

    噩梦

    那一年,这位大人做了江苏学政,收了好几个得意门生。

    一场酒宴之后,他信步到了水边,一阵风分花拂柳吹过来,他忽然心头一动,居然痛哭不止,显出了他最后一丝人性。不过,这种悲恸究竟是为了女儿,还是为了他府上刚死掉的一只极其名贵的猎犬,谁又知道呢

    当然。

    这只是黄枞菖在很多年前打听来的闲闻逸事。那个时候,他还是不谙世事的大皇子,喜欢听一些离奇的见闻,不管是民间的还是官场的,不像现在的他,听得太多,见得太多,反而腻了,也淡漠了。

    赵毓回答梁老仆,“我又不是托梦的星君,我怎么会知道”

    “”

    此时,赵毓又重新开始认真吃饭。

    梁老仆则看着已经吃完饭,正在帮助学堂的杂役收拾碗筷的珊依,陡然想到几天前,那位宁淮侯到家中吃茶外加保媒拉纤的场景。

    崔珩在后院同梁十一喝茶。

    南镇抚司的人又来了,梁十一出去应酬,吩咐梁老仆招待崔珩吃饭。

    梁老仆端了一碗炸酱面进来,就看见崔珩翘着二郎腿,歪在炕头上,像一只藤精树怪,倒是怪稳当的。不管外面如何传这位外戚权贵的种种,在梁老仆的双眼看来,这个人就像乡下过年贴的剪纸凤凰,看着花枝招展,其实是虚的,一把火就能化为灰烬,却,可以在另外一张红色草纸上经过村姑的一双巧手而涅槃重生。

    崔珩见他进来,手指将茶盏放在炕桌上,“你们家那个丫头,,最近去过西市吗”

    梁老仆摆上几碟子菜码,直摇头,“她娘都死了,早就断了念想儿了,自然是不去了。”

    崔珩点头,“那就好。”

    说着,他直起身子,梁老仆不知怎么着,看着他,竟然像是软炸里脊裹了一层面糊,顿时变得肃杀起来。

    崔珩,“梁十一这个人傻,老头儿,我看你到比他多几个心眼。你帮着老梁盯着点儿门户,只要那个丫头再去西市,不管是去买零嘴儿,还是给她妈烧纸,”

    梁老仆放下面碗,还是感觉到手心沉甸甸的,他低头一看,崔珩在他手掌上放了一锭银子,雍京铸银局铸的五十两官锭

    “你都得动弹动弹。”

    “去一趟北城,兰叶巷,找我表弟赵毓。”

    眼前。

    赵毓吃的半张脸蛋子臌胀起来,他忽然扭头看着梁老仆,“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梁老仆看了看他,支吾了一下。

    梁老仆将手掌中的银锭子放回到崔珩面前,“我不做吃里扒外的事。”

    崔珩看着他,忽然一笑,像是一张生宣活生生皱了,“好,好,好”

    他二话不说,把那颗银锭子收了起来。

    “就算不为银子,你也得为老梁想想。他现在差事没了,以后就打算在雍京城这么混下去他原来在镇抚司,做的都是断子绝孙的勾当,想独善其身,难。”

    “这世上的人和事,仇和怨,可不是你想躲,就能躲的开的。这段时日,别人不找老梁的麻烦,可不是他装缩头乌龟装的十足,而是人们看不清楚他的底牌,不知道他是不是来日可以东山再起,一旦他彻底坏了事,跌入泥坑再也爬不出来,那祸事和仇人都上门了。”

    “如果那个丫头真的有个什么能被你抓个正着,老梁抓住这个时机,重新得到圣上的信任,也不是不可能。”

    赵毓又琢磨了一下,总觉得老梁家这位老仆从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捉摸着,应该还是梁十一的前途的问题,于是,他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才说,“你别担心,老梁这个人吧,怎么说呢,我表哥挺欣赏他。他说过,现在满雍京城两条腿的畜生满街乱跑,可像他这样的实心实意的人却难找了。”

    梁老仆,“呃,”

    赵毓,“不过,梁十一吧,也的确不是太适合再在镇抚司里面做事了,等”

    有机会,换个地方,一定有大前途。

    “先生。” 珊依收拾好了东西,走过来,“我吃好了。”

    她的话,将赵毓后面的半句截了回去。

    梁老仆看了看赵毓,又想了想崔珩,觉得这对表兄弟说话古怪的很,于是就把  今夜,珊依要去西市为亡的母亲烧纸的事情,烂在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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