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江沐动手了结你。”贺谦言也无所谓此刻多说几句,“可惜他生性软弱,又或是想起的太多,反而对你下不去手。”
“让江沐动手”耿炎阴声道,“你是想把江沐变成通缉犯,然后把他藏起来,这样他就不敢再离开你半步,永永远远受你掌控了,我说对吗”
贺谦言轻笑着,“全对。”
海面风浪平缓,贺谦言与耿炎的对话,江沐听的一清二楚。
江沐抽噎着,也已逐渐想起,自己跟贺谦言早就在贺谦言订婚的那天分手了。
他早就不喜欢这个虚伪狠毒的男人了。
贺谦言的手机又在口袋里震动了起来,他掏出查看,发现又是个陌生号码。
他能猜到对方是谁。
“母亲很关心你,从她猜到我要对你下手开始,就不停的换号打过来。”贺谦言挂掉电话,然后将手机关机,轻笑一声,“你死后,我会好好安慰她。”
“那倒不必,过去十几年,你们母子俩应该早就习惯没有我了。”
“说起十几年前”贺谦言靠着护栏,目光深沉的看着海面,“知道吗耿炎,当年母亲决定抛弃的人,其实是我。”
耿炎微怔,“什么意思”
“我早知道母亲要从我与你之间卖掉一人”
贺谦言至今都记得,在偷听到母亲与那商人的对话之后,他惶恐了一整夜。
他为了能留下来,陷害耿炎偷钱,挑衅流氓后再让耿炎帮他出头,单纯的认为只要耿炎成为母亲眼中的不良少年,那母亲最终留下的,肯定是听话懂事的自己,然而
然后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即便那段时间佟婉被耿炎气的七窍生烟,但最终她决定留下的,依旧是耿炎。
那天下午,佟婉让贺谦言在宾馆里等她,称要带着耿炎出去买零食,说是会很快回来。
但其实那时候,佟婉已决定带着耿炎离开冬花城,并私下联系了富商,让人来接贺谦言,
“你至今就没有想过,为什么那天我要你跟我玩互换角色的游戏”贺谦言轻笑一声,“因为我想要你替我留下。”
耿炎难以置信的看着贺谦言
思绪如海底的暗流,在无声的平宁下,汹涌惊骇。
他记得那天。
记得贺谦言跟他说,“他们都说我跟你长的一模一样,那我们把衣服换过来,看看母亲能不能立刻辨出我们两人,如果你能瞒过母亲,下次母亲买糖,我的全给你吃。”
他是个好玩好动的人,但那天为了完成这个游戏,为了兄长承诺的糖果,他一直学着贺谦言寡言沉静的模样,直到母亲带着贺谦言离开,他还在为自己没有被识破的伪装而暗暗窃喜着。
直到后来,他再也没有等到母亲和兄长回来接自己。
“后来母亲拿着卖你的那笔钱,带着我到了中安市定居。”贺谦言的眼眸中碎光沉浮,不喜不伤,他缓缓的说道,“我在母亲跟前压抑,恐惧了整整一个月才被发现”
那时,他无时无刻不绷着心弦,即便最终如己所愿留在了亲生母亲身边,但从离开冬花城那一天开始,他就再也无法把自己的母亲当作亲人,他可以尊她敬他,但再无法像对待最亲的人一般去爱她。
他感觉自己成了一个有母亲的孤儿。
识破贺谦言身份的那天,佟婉抱着十岁出头的贺谦言大哭了一场。
贺谦言觉得是自己母亲在痛恨为什么扔掉的不是他。
在那之后,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为了让母亲相信留下自己是个正确的选择,他变的更加努力,也让自己成为了佟婉眼中“完美”的儿子。
但他却怎么也无法忘记,他是个曾被自己亲生母亲决定要抛弃的人。
他以为,自己的母亲还未真正爱过他。
佟婉后来跟贺谦言谈过心,他告诉贺谦言,她当年之所以那样选择,只是因为贺谦言体弱多病,到有钱人家可以接受更好的治疗,且贺谦言性情温和,懂事明理,是有钱人家愿意花心思培养的小孩。
而耿炎,调皮顽劣,爱惹是生非,这要是给其他人家抚养,肯定是要受罪的。
佟婉对贺谦言是有愧疚的,她一直都担心当年的事会给贺谦言留下心结,所以一直对贺谦言无微不至,那富商给她的钱足够她养贺谦言长大,但后来为了给贺谦言奔个好前程,她才用自己尚存的美色去勾搭了中安市一位房地产商
可即便佟婉这么说,贺谦言这些年依旧没能踏过心里的那道坎,只是就算心底有怨恨,有郁结,他也从不宣于口,阴暗扭曲的内心,也一直被克制在优雅精致的皮囊底下。
如果耿炎从未有出现过,如果爱他的江沐,依旧永远爱着他,他贺谦言可以永远那样优雅精致的活下去,对自己的亲弟弟,也永远只有愧疚和怀念,而不是像此刻这般,充满妒恨。
他曾最爱的母亲,以及他一直以为最爱自己的江沐
都选择了耿炎
这些年一直未踏过的那道坎,如今成了宏渊巨壑,连刻意的忽视都难做到。
“耿炎”贺谦言看着耿炎,平静的说道,“你死了以后,我会继续带着对你的愧疚,怀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