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柳氏从后院出来,隔着帘子就听见内堂里有人哭。她眼珠子一转,就猜得分,索性让梁芸带着茂哥儿先回邸店,自个儿反去寻沈赵氏说话。
“赵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沈赵氏发觉有人来,赶忙用衣襟抹了把脸。
“被风迷了眼了柳家妹子这是诊好了”
“是呢,刚刚顾神医才给我家茂哥儿施了针,说是再有三回,定能初见成效。”
“那便恭喜了。”
沈赵氏兴致缺缺,勉强客套,梁柳氏试探地问她“走之前听赵姐姐说要请人,可得着了”
“唉,找了两个牙子,都说人不好寻,看来,只得我这把老骨头,硬挣命罢。”
梁柳氏心下大喜,面上却伪做关切。
“这如何使得你若有个闪失,不是让孩子们跟着诛心吗”
“可是也没有旁的法子了,眼瞅进了春月,管是村里还是坊间,家家户户都要忙乱起来,哪个能顾我的死活”
梁柳氏拉起她的手假意劝道“赵姐姐是有儿孙福的,千万别想左了,你若不嫌弃,我倒是能帮得上一二。”
“柳妹妹若能救了急,我结草衔环报你大恩。”
梁柳氏抿嘴一笑“赵姐姐言重了。说来也是我的为难事,恰赶上了。”
“柳妹妹这话说的是”
“赵姐姐应是也看出来了,我是个孤拐苦命人,我那短命的官人撒手去了已有两年多,而我可怜的茂哥儿又害了病,这一年来我四处奔走求医,屡屡失财碰壁就好比这次,我儿得顾神医诊治,虽饶了诊金,但药资却也不菲,我就想着,度日如此艰难,只得忍痛把家中女使裁了,也省些用度”
沈赵氏本就是个寡妇,独自拉扯三个孩子,吃过的苦楚多似水里的蜉蝣,顿觉感同身受“竟看不出,柳妹妹也如此不易,还万万要保重自己啊。”
“唉,都是儿女债,我若不要强些,他们又怎么活”梁柳氏见沈赵氏面上动容,知道铺排的差不离,赶紧进入正题“赵姐姐你更是如此,万事以自己的身体为紧要,不能一味逞强。方才在里院的时候,我就琢磨,既然赵姐姐要雇人,我要遣人,何不两急凑成一好,但又怕初回见面,冒失提了太过唐突”
“柳妹妹是说,愿意让了家中的女使给我不知道你家里这女使工钱如何把”沈赵氏听说有人可用,也顾不上客套。
“我这女使,自乾明九年和我家立契,自卖为仆十年,到今日,不过三岁有余,每月月例也只六十文,每季再管一套衣裳便得。”
沈赵氏听说是签了长契的,有些为难“还有恁长契期,可我只想雇个十天半月”
“赵姐姐,恕我直言,令郎这伤,日后即使脱了险,也须好好将养些时日,你若按了短工寻人,只怕工钱不菲,且也换不来人家实心实意照拂。有了长契在身,人也好拿捏不是”
“那这契银”
“我与赵姐姐有缘,定不会坐地起价,就按着每年一两银便可。”
沈赵氏一算,总共要小七两银子,且还没算月钱和吃穿,渐生退意。“我,我再想想。”
梁柳氏看她面色,知道她多半是舍不得银钱,又让了一步“或还有一法,我这女使,只典给你些时日,也按着年一两银,两年起租,赵姐姐意下如何”
“容我再想想”沈赵氏却没咬钩儿。
梁柳氏心下着急,多说再有七八日,茂哥儿的耳疾就要好了,到时候要怎么防了那丫头搅灾。
“赵姐姐,我说句不当说的,你家哥儿看着可不大好,他还未成家吧咱们大颂可有律令,未婚配之人不得立嗣,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连个捧摔的人都无,到了底下也没法寄生。你这做娘的,就不想趁着正当时,给他讨个房院或还能冲一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