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乌漆麻黑的地牢里散发着霉臭的气息, 襄桐被两个衙役推搡到门口, 险些被门石绊了一个趔趄。
    她借着两旁墙壁上的火把光晕眯着眼看向两旁, 发现此处竟是空置的。
    随即了然, 往常只有犯了重刑或是穷凶极恶之人才会被羁押在此处, 而前几日逢上北方战事大捷兼之国祚新立,牢中的重犯大抵是遇国之大庆而被赦了。
    正如是想着, 她忽地听见最深远之处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似极其隐忍, 又伴着“啪啪”的抽打声。
    襄桐几乎立即就想明白, 这受刑的人是谁。
    她挣开了衙役的束缚,快步朝着最里头奔去。待跑了几步,又生生忍住。
    那些人抓沈庭,十有是为了逼自己就范,若她表现的过于在意, 只怕沈庭会吃更多苦头。
    她听着里头的声音, 闭上眼睛停下了脚步,似乎这样就能免于感知外界声色,但心里的煎熬却不减反增。
    衙役看她驻足,反而不耐烦起来, 推搡了一把。
    “磨蹭什么”
    襄桐回头瞪了那衙役一眼, 眼刀子似要将人洞穿, 让那衙役不觉打了个哆嗦想不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个人,凶起来也像头野狼一样。
    知府在最里头听见动静,已适时让人将木栅门打开。
    襄桐踟蹰走到跟前, 才发现这里并不是什么牢房,而是一间刑室。
    沈庭被牢牢固定在邢架上头,身前纵横交错着数道鞭痕已然皮开肉绽,脸上满是汗湿,只咬着牙闭着眼生生苦挨。
    襄桐强忍着心里痛楚,不想被人洞察,只用十分鄙夷的目光看向知府。
    “知府大人将我带来此处,是想对我用动私刑吗”
    知府笑了笑,“我怎么会对樊掌柜用刑,那也太不怜香惜玉了。”“我请樊掌柜过来,是想请你和我一道观刑的。”
    说完,他招了招手,便有人将襄桐又往前推了推,且在她面前置了火把。
    襄桐这才看清,入目处,摆满了大小不一形形色色的刑具,又有人当着她的面点好了火盆,将烙铁和火钎子插了进去。
    知府在一旁还兴致勃勃给她介绍,“这些个家伙可都是咱们衙门里的镇衙之宝。你眼前这个,叫油烹,旁边的是炮烙,都属于火刑,是伺候那些最顽固不化的犯人的。当然,在那之前,照例是先要上过阑单、下个麦索,要是还不服软的,再在棘卧上滚它一遭嘿嘿,到时候皮肉烂透,也好把火刑安排上。”
    襄桐死咬住牙,恨不能在那狗官脸上啐一口,“我可没大人的雅兴看人用刑,若您不打算对我施刑,恕我不奉陪。”
    知府嘴角一撇,“你别在我面前装了,你和这沈二的关系,我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你若是此时不吐口答应唐大人提出的要求,待会儿就只能眼睁睁看你的骈头生不如死。”
    襄桐将脸看向沈庭,他这会已经睁开了眼,几次动动嘴唇,却半个字也没说。
    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不想让人拿捏住和襄桐的关系。
    襄桐看了看沈庭身上的血痕,在心里十分负疚,她转身看向知府,“大人已将人打成这样,让我如何相信你们事后不会卸磨杀驴我看不如这样,只要你们立时将沈庭放了,我便答应当面和唐大人商量进京作证的事。”
    知府也不是个无脑的,知道这沈庭在,襄桐才会受挟制。
    “不是我不肯给樊掌柜面子,只是你方才在房内应是也听见了,这沈庭当众辱骂本官,若不让他吃点教训,只怕日后人人有样学样,我这一府之长还如何立威,所以这人,我实在是不能放的。”
    襄桐冷笑,“这一点小小的要求你都办不到,我又如何能和你们与虎谋皮。或者知府大人将方才那位唐大人请来吧,有些事,我想和他当面谈。”
    知府见襄桐有缓口的意思,也没深想这是不是缓兵之计,只点头答应,“那樊掌柜的便同我去书房吧。”
    原本保持缄默的沈庭却适时出言阻止,“桐娘万万不可轻信那等狼心狗肺的小人,若你昧着良心和他们交易,我就算死也不能瞑目。”
    知府刚欲发作,襄桐挡在知府面前,“大人,我已经答应去书房面见唐大人,您也不想让那位久等吧”
    知府也怕事情迟则生变,心想反正人在牢里插翅难逃,后面还不是任他处置。
    “那我就给樊掌柜一个面子。”随即吩咐衙役,“你们好生看管沈二。”
    襄桐走出两步,又突然停步,“大人可否容情,将沈二郎从邢架上放下来,再寻人帮他止血。”
    知府先头不乐意,襄桐便绷住了脸,“我也不是让你把沈二郎给放了,不过是怕他伤重不治。您若连这点小小要求都不答应,我如何能安心替唐大人办事”
    知府再次妥协。
    “你们去找个可靠的郎中替那厮看看,再把人放下来喂点水喝。”
    转而看向襄桐,“樊掌柜这回可以随我去书房了吗”
    襄桐听见沈庭嘶哑的喊她名字,只能狠心头也不回随知府出了牢门。
    02
    不大会儿,果然有外头的郎中提了药匣子到地牢给沈庭治伤。
    许是事先得了招呼,那郎中期间半个字也不曾和沈庭交流,沈庭也无心关心自己的伤势,只隔着牢房的木栅栏朝外焦急张望。
    他相信襄桐不会做出对不起南昱王府的事来,相反,他很怕襄桐和那些人一言不合闹僵了,吃亏的可是她自己。
    直到郎中走了,襄桐也没有回来,沈庭巴巴地杵在木栅里头望眼欲穿,连身上伤口药蜇的疼都几乎感觉不到。
    如是一夜过去,沈庭枯坐了一夜,眼里熬得满是红血丝,却仍然没有睡意。
    哐琅琅一阵响动,是外头牢门开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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