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千年万年的时间可以挥霍,可以任性地尝试要修什么道。
    哪怕是布谷那样普通的小妖兽,都有千百年岁月可以浪费。
    这样的坏境里,兽人们体会不到人类修行坐禅一甲子,到乡翻似烂柯人的感怀,更难以理解如蜉蝣一般的人为什么对死亡那般豁达。
    明明才到这里几个月,所经历的大起大落比从前一辈子都要多。
    甚至再不能自欺欺人,只把这当做一段游戏触发剧情来看。她好像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片天地,变成了真正属于雀灵部落的白璃。
    怀里的小蛇,幻境中的老者,老成的云翼,别扭的原幼
    他们有血有肉的、有自己过往的人,而不仅仅只是书中简单的符号。
    正想着,旁边的草地忽地多了一个人。
    白璃转过头去看,是本该还在道场上等待治疗结果的云翼。
    他眼眶微红,整只崽不似平常那般云淡风轻。
    白璃没有说话,现在的他可能更需要的是一个倾听的观众。
    如同刚刚的自己。
    “你也去到了那个幻境吧”云翼哑着声,开门见山道。
    白璃迟疑着点了头,但完全搞不懂为什么他会那么笃定的说也字。她捏了捏小蛇的尾巴尖,试图寻求外援照亮这片知识的盲区。
    慕墟抬眼盯着她作乱的手,还没来得及开口。
    云翼先解释了
    “那种幻境是我雀灵孔雀一族的本命术法,能够在回光返照之时强引血脉相连的子孙、自认重要之人入梦,可以无视天南地北的距离,交代最后的遗言。”
    是的,是遗言。
    云翼很清楚,因为幻境中作为族长的爷爷把一切族中事宜都交待清楚了。
    对于失去血亲的少年来说,成长只是一瞬间的事。
    白璃敏锐地察觉到,这位队长或者兄长身上那种属于少年郎的意气风发,陡然消失不见了。
    “二十多年前,爷爷在封印冥魔大阵时,不甚中招,昏迷了五年有余。后来药长老有幸请到七星门门主到族中救治,醒来后却性情大变。”
    “当时你和我大吵一顿,说,现在这个人已经不是爷爷了。”
    云翼抹了一把脸,看上去有些颓丧“现在摆在眼前的事实,只能证明,当初阿璃才是对的。爷爷他他早就走了。”剩下的不过是一个被人操纵的傀儡。
    白璃本想给他一个拥抱,但怀中这只小古板龙视眈眈,热切的眼神几乎让陷入自责情绪的云翼都难以忽视。
    鬼使神差地,她选择尊重小蛇生人勿近的怪异洁癖,只是用手掌搭在云翼的肩头,轻轻向下压了压。
    云翼很快振作起来,起身合手一板一眼行了一个礼,肃声道“抱歉,是我错怪了你。”
    不仅没有做到保护妹妹的兄长本职。
    甚至冷眼看着她自甘堕落,整日不修道法,四处惹是生非。
    白璃看着这位曾经的队长,作为独生女第一回感觉兄长这个词变得具体起来。可以肯定的是,不管是现在的她,还是曾经的她,都不会把争吵中的伤人话语死死记在心上。
    毕竟,尽管非常不想承认。
    或许是从祖安大学毕业的白璃,当时能说出的脏话可比云翼的难听许多。
    “一家人自然不必说两家话。爷爷走了,云翼哥难道就不认我这个妹妹了”
    白璃举起怀中非常不安分的小蛇,添了句“当然,家里还要有阿墟。”
    慕墟哼了声,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多出来的、非常碍眼的兄长。
    云翼当然没有注意到,那只心机龙这么早就在家庭中拥有了一席之地。他平复下心绪,从袖子里拿出一只赤红色的乾坤袋,说“这是爷爷说的,想送给你的成年礼。”
    成、年、礼。
    白璃愣愣地,甚至忘了伸手去接。
    她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老人叹声一定很轻,或许还是笑着说的“只可惜,看不到阿璃长大的样子。”
    白璃手指微微有些抖,费了好大力气才解开这个精致到不似寻常的乾坤袋。
    温和的灵光一闪而过
    里面是好多好多灵晶。
    五颜六色的,能够塞满一整个树屋的那种。
    白璃强自压下眼底翻腾的情绪。
    眼前那样温和端方的云翼,眼底第一次出现了那种近乎赤裸的杀意“不论是谁指使,我都会叫他付出应有的代价。不死,不休。”
    白璃捏着乾坤袋的手指蜷了蜷,轻声重复“不死不休。”
    慕墟将尾巴搭在她手背上,无声附和以龙之名起誓,不死则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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