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腰线收了出来。

    这不是“改”衣裳,简直是彻彻底底重新做了一遍。手艺精湛不说,速度如此之快

    伙计看得瞠目结舌,这会儿倒不怀疑他们来碰瓷了,这明显是来砸店的

    “你来试一试。”谢青鹤招呼伏传。

    伏传穿得单薄,直接就把这件褚纱夹袍裹在身上,只觉得无处不合身。好不好看他自己也看不着,反正看云朝和伙计的眼神,应该是很不错。伏传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飞鹤,嘿嘿一笑。

    谢青鹤看着也挺喜欢,说“就穿着吧。”

    “嗯。”伏传美滋滋地坐下,还伸手提了提袍子,向云朝打听,“没压着鹤屁股吧”

    伏传是得了新衣裳开心得说话不过脑子,云朝说话本来也不怎么过脑子“鹤哪有屁”

    两人都僵了一瞬。

    云朝马上改口“没压着。”

    伏传也假装无事发生。

    谢青鹤含笑摇头。他不在乎名讳,何况青鹤是他的道号,也不是本名。不说小师弟说的是衣服上的绣文,真拿他的道号开个玩笑,他也觉得无伤大雅。

    谢青鹤连着把挑给伏传的三件夹袍都裁了出来,每一件伏传都要穿一遍,美滋滋地给云朝看。

    待谢青鹤开始裁云朝的衣裳时,伏传才消停了下来,喝着伙计沏好的茶,吃着伙计送来的点心,开始跟伙计东拉西扯“听说穿了你们家铺子卖的布料、衣裳,轻易不倒霉,有神仙保佑”

    他几人登门已经有一段时间,挑衣裳、买衣裳,再有谢青鹤神乎其技的改衣裳,早把伙计眼花缭乱,对这几位客人也失去了大半的戒备心。伏传八卦兮兮地找他打听消息,伙计便得意地说道“尊客也是买着了。小店是仙姑娘娘在家时亲自打理的铺子,早年还有仙姑娘娘手缝的衣裳呢。她老人家就不管其他,也必得先紧着咱们这间铺子。您这袍子穿在身上,保管福运连连”

    “正是冲着安仙姑才来的呢。”伏传啃了一口桃酥,压低声音,“我听说,得罪了仙姑的人家,全都”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伙计嘴上打哈哈“可不敢这么说仙姑最是慈悲心善,别的事可与她老人家无干”脸上又露出一个“你懂的”的表情。

    “我是外地人,这事听得隐隐绰绰的,也不周全。小哥儿,你是仙姑家的伙计,大概是知晓内情的吧听说剑湖庄的人在郑家找到了仙姑的遗蜕,这是真的吗”伏传好奇地问。

    “那都是胡说八道仙姑娘娘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怎么会去那满门死绝的地方”伙计竟然生气了,看着伏传的眼神也带了几分责怪,“尊客既在我家门上说话,总得懂几分敬畏。这可是仙姑娘娘的地方惹恼了仙姑娘娘,尊客出门要仔细看路”

    谢青鹤裁布料的剪刀停了下来。

    伏传马上笑道“我知道,是我说错了,打嘴打嘴。仙姑娘娘大人大量,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云朝则默默走到谢青鹤裁缝的桌前,毫无意义地替他理了理针线。

    谢青鹤方才继续剪布料。

    伙计见伏传服了软,才继续说道“倒也不是小的存心冒犯尊客。前头说过了,这铺子是仙姑娘娘在家时亲自打理的买卖,她老人家常来常往的地方。”说着便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后边还供着她老人家的香堂呢嘘,可不敢胡说八道啊,她老人家都听得见呢。”

    伏传是真有些惊讶了“这里供着呢”

    这就是被朝廷三令五申禁绝的野祠淫祀安家是当真胆大包天。

    伙计得意又神秘地做了个肯定的表情,小声叮嘱伏传“可不敢出去说啊”

    “我肯定不说,就我这嘴,紧。哎呀,你看,小哥儿,我原本是想去河边拜拜,你这里既然有香堂,又是仙姑娘家,想必是比河边灵验。你行行好,引我去给仙姑上柱香”伏传说着就翻自己的荷包。

    他那荷包里除了装着几角散碎银子,还有大把金叶子。被他扒拉出来翻翻,伙计咽了咽。

    然后,伏传直接把荷包整个塞给了伙计“好小哥儿,拜托你了必使我如愿。”

    这一包金叶子早把伙计晃花了眼,万万没想到,得的不是碎银子,也不是一张两张金叶子,而是整整一荷包全部到手意外之喜闹得伙计心花怒放,理智就不剩多少了“这这唉,好原本这香堂也是隔三差五就让街坊邻里来拜的,尊客既是顶好的主顾,想必仙姑娘娘也乐得见您”

    “尊客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张罗一下,把不相干的人”伙计做了个遮挡的动作。

    伏传点头“明白明白。”

    这类野祠淫祀历朝历代都管得比较严格,若是被朝廷抓住了,必要捣毁祠堂,砸烂神像。安记布庄想必也不敢公然祭祀,这伙计贪图伏传的贿赂,想要赚这一笔钱财,只怕也得瞒着布庄其他人。

    谢青鹤已经把云朝的衣裳也裁了出来,也叫云朝试穿。

    云朝明知道谢青鹤对他不坏,得了这件衣裳还是忍不住抿嘴偷笑了一下,美滋滋地套在身上。

    伏传转身过来大肆赞叹“身若青松,气盖苍梧。兄长好风流大师兄好手艺。”

    云朝被夸得隐约得意,低头摸了摸身上月白色的锦袍,喃喃地说“仆许久不曾穿这么鲜亮的颜色了”说着便要下拜,“谢主人赐衣。”

    谢青鹤扶了他一把“刚裁的新衣,也别弄脏了。”

    伏传附和道“正是。黑色固然显瘦,兄长也不胖啊,实在不必每天都穿得黑漆漆的。安安有一回问我,说云爷是不是不换衣裳啊每天都是同一件吗不会长虱子吗她还想替你洗衣裳呢。”

    云朝摸了摸自己细窄却结实柔韧的小腰,若有所思“嗯。我也该多备几件衣裳。”

    伏传惊呆了“不是,你真的不换衣裳吗”

    云朝奇怪地看着他“我虽然不换衣裳,也会洗衣裳的。洗干净了就穿上。衣裳没有穿坏,为什么要多备几件”出门都要帮主人背行李,哪有空给自己扛换洗衣服还动不动就被迫搬家

    伏传想起在记忆世界里,云朝目无表情认真铺床的样子,一时失语。

    云朝在人前一直装着很正常的样子,维持了所有为人的体面,但,他本质上并不正常。

    傀儡不需要很多件衣裳。衣裳脏了,洗一洗,再穿上。穿坏了,才换一件新衣裳。这就是镌刻在云朝行为轨迹里的惯性,哪怕他不再是傀儡了,他也已经习惯了这种更简单的生活方式。

    伏传把自己刚得的衣裳挑了挑,总共三件夹袍,他只留下绣了鹤纹的第一件。

    “都送给你。”伏传把另外两件袍子捧给云朝,“兄长要每天都换衣裳。”

    云朝硬邦邦地拒绝“穿不了。我矮。”

    按照正常的标准来看,云朝并不算矮。但是,他少年时便被九幽冥君诱哄失身、受尽磋磨,单论身量,绝不能与从小营养富足、锻炼得宜的伏传相比。

    伏传转身去看谢青鹤。

    谢青鹤已经把第二件挑给云朝的衣裳裁好了“再给他裁就是了。杏城也不止一家布庄,这里的衣裳挑光了,再去别家看看罢了。我给你做的衣裳,就算穿得合适,他敢要么”

    伏传要把自己的衣裳送给云朝,就是不想再劳动谢青鹤动手,哪晓得谢青鹤也没有抬着主仆之间的架子,直接允诺再给云朝裁衣裳。

    云朝也很惊喜意外,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主楞,主人,还、还要给仆做衣裳吗”

    “你要不要”谢青鹤问。

    云朝高兴得几步走到他面前“要主人,仆还想要一件”

    谢青鹤便把刚裁好的衣裳给他“肯换就好。一年四季都是黑衫黑袍,我当你嗜黑如命。原来还知道什么叫体面。”不管云朝如何开心,谢青鹤皱眉问伏传,“安安真问他是不是长虱子”

    堂堂寒江剑派掌门谢青鹤的剑仆,竟然被小姑娘怀疑不爱干净到长虱子

    伏传装傻“她就是开个玩笑。哈哈,小丫头嘛。”

    正说着话,匆匆离开的伙计又匆匆地回来。

    他夹了一袭深灰色的袍子在手上,跟伏传打招呼“尊客可以进去了,请先换上这件袍子。这是小的衣裳,浆洗干净还未上身。里面”他做了个闭耳塞听的手势,“换身衣裳不扎眼。”

    谢青鹤放下剪刀,说“烦请再弄一身衣裳来,我也进去。”

    伙计面露难色。

    云朝马上送上自己的钱袋,沉甸甸的一包子金叶子。

    伙计马上咬牙“行,小的就行个险,尊客也不必更换衣裳了,直接进去吧只是到了香堂千万不要耽搁,咱们快去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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