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局朝着所有人都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

    秦天子暴毙之后, 手握实权的王琥扶立大皇子继位,尊奉女儿皇后王氏为皇太后。因政见不合,王琥在宫宴上手刃丞相安平。皇太后王氏下诏, 请赋闲在家的前太仆鲁宣出任丞相之职。

    这时候青州正在试行中枢问政之策, 上官时宜也带着人去巡幸景宪一带,各处太平。

    王都却在此时再生波澜。

    王琥扶立外孙登上皇位之后, 整个王都实际上都掌握在王家之手。

    小天子还未进学,每天只知道在宫里玩泥巴。做了皇太后的王氏则沉迷享乐,与年轻英俊的乐伎打得火热。王琥的儿子,也就是王太后的兄弟王贇,常常出入宫闱, 肆意奸淫宫婢, 连前边两位天子遗留下来的太妃、太嫔们也不放过。

    王家手握禁军兵权,在王都横行霸道,王家姐弟祸乱宫闱,压根儿就没人管束得了。

    没有节制的权力释放出了王贇心中所有的暴力, 他最开始只是强辱后宫,渐渐地开始杀人取乐,夜御十女,死者七八。这种玩法谁都吃不消, 宫中女子人心惶惶。

    可是,面对屠刀,柔弱的妇人又能如何反抗呢

    有自作聪明的太妃仗着与小天子相识,求助王太后无果之后,转头去找小天子哭诉。

    小天子屁事不懂, 受了妃母蛊惑, 真跑去找王贇发狠话, 叫王贇不许欺负妃母。

    王贇是个浑人,实权在握的情况下,他也没有把外甥放在眼里。当着满场宫婢下奴的面,哐哐摔了小天子俩巴掌,直接把小天子打得口鼻出血,哇哇大哭。

    奴婢们皆敢怒不敢言,赶忙抱着小天子去找皇太后告状。

    王太后看见儿子满脸是血就吃了一惊,再听奴婢们哭诉,登时大怒,气冲冲地去找弟弟算账。

    太后赶到青玄宫时,王贇正拉着十多个宫妃、宫婢颠鸾倒凤,这其中就有先帝的妾妃,去找小天子来找告诫王贇的太妃芈氏。奴婢们抱着满脸是血的小天子离开后,芈氏被王贇欺负得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

    王太后恨她连累儿子挨打,当场抽出侍卫佩带的长剑,将芈氏一剑穿心。

    芈氏死后,王太后兀自不解恨,将殿内所有宫婢都砍了个东倒西歪。

    最不巧的是,她常年娇养,手臂无力,拖着十来斤重的长剑砍人太累,以至于失了准头,把晃来晃去的王贇也砍了一剑王贇仓促后退,额上还是豁了个小口子,鲜血汩汩地流。

    这就出大事了。

    王贇捂着头负气离宫,王太后在遍布宫婢尸身的殿内无助大哭“阿父必不饶吾”

    那几个与太后相好的乐伎纷纷前来献策,请王太后即刻联络丞相鲁宣,先下手为强。

    王太后晕陶陶地下了懿旨,叫自己的婢女送去丞相府。

    哪晓得这婢女出宫直奔王家,把懿旨交给了正在发火的王琥。

    王琥生气归生气,无非是想着怎么敲打敲打女儿,还没有做好更进一步的准备。王氏这一道下给鲁宣的懿旨把他气坏了父有爱女之心,女无孝亲之义,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当天晚上,王琥就带兵进宫,当着王氏太后的面,将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天子溺死在水盆中。

    王氏哭嚎不止,试图去救被父亲死死摁在水盆里的儿子,挣断了胳膊也没能脱身。

    那一夜,王琥杀了妘使遗下的所有血脉,软禁了所有妘氏皇族。

    次日,王琥就坐在了天子御座之上,宣布自立。

    消息传出,天下

    已经不怎么震惊了。

    两年后。

    阎荭屈膝低头,安安静静地跪在庭前。

    被主人差遣到青州听用已经有大半年了,阎荭最初以为自己会在小郎君跟前效命,很意外的是,小郎君并不肯直接差遣,反而把他指给了隽小郎君。

    小郎君好歹年长几岁,隽小郎未免就太小了些

    不过,在隽小郎跟前听命几个月之后,阎荭已经收起了自己的轻视。

    门帘打起。

    伏传轻手轻脚走了出来,对阎荭做了个手势,示意跟他去侧边陪殿。

    阎荭起身跟了过去,一直到进了陪殿殿门,使女将厚重的门帘放下,伏传才轻声说“昨夜议事熬了个通宵,我才服侍大兄歇下,劳你久候。”

    阎荭跟着放低声音“仆也才来片刻。”

    “请坐。”伏传招呼。

    谢青鹤和伏传也是各管一摊,二人也不好共用客厅,这处陪殿就是伏传待客的地方。

    阎荭来过十几回了,算得上熟悉。叙礼落座之后,阎荭没有废话,直接汇报“衢王死后,王琥又给恕王送了鸩酒。鲁宣私下和黎王联系,分化拉拢了禁军几个将军,打算暗杀王琥。”

    “皮裕呢说动了没有”伏传问道。

    王都接连动乱,王琥不断残害妘氏血裔,妘氏诸王也不肯坐以待毙,这边收买奴婢暗杀王琥父子,那边又勾结禁军将军相约大事。来来去去搞了几回,禁军内部洗牌两次,早已不是铁板一块。

    皮裕是燕城王旧部,凭着实力出头。何况,燕城王已死,王琥不必担心他心向旧主,遂作提拔。

    孰不知皮裕确实不会心向已死的旧主,他也不想跟着毫无前途的王琥混。

    “他只说目前局势还不明朗,待王琥与鲁宣、黎王再厮杀一场,才好商议开城投诚之事。”阎荭答道。

    伏传点头表示认可。

    “许宽主动投诚。”阎荭说。

    “他不是王贇的心腹么”伏传问。

    “王氏父子倒行逆施,全无信义,在王都已不得人心。叛王投诚之人比比皆是。不过,许宽主动请递投名状,一连点名好几个禁军将军,说要替新主杀之以除大敌,仆又怀疑他是在替王贇刺探消息。”阎荭说。

    “你想将计就计”伏传不禁笑了笑,“此事你可自专,不必再问我。”

    阎荭垂首领命“是。”

    伏传见阎荭不继续请示,也没有告辞的意思,不禁问道“你此来还有什么事么”

    阎荭起身施礼“没有。仆告辞。”

    “你是来见大兄的”伏传突然问。

    阎荭没有否认,转身施礼“仆明日再来拜见小郎君。”

    他明显有事要单独找谢青鹤,伏传也不能逼他吐露。考虑片刻,伏传问道“若很着急,我去请大兄起身。”

    阎荭连忙道“不敢打扰小郎君休息。”

    “那你明日再来吧。”伏传不再勉强,与他一起出门。

    阎荭离开不久,一条大黑狗就从院子里飞奔而出,围着伏传不住打转。伏传陪它玩了一会儿,大黑狗兴奋地想要汪汪,被伏传一把握住了狗嘴,低声告诫“大兄在休息,不能吠叫。”

    大黑狗便发出嘤嘤的撒娇声,又围着伏传不住转悠。

    伏传见它可怜,便带着它往开阔处走“别叫啊,我们走远些玩。”

    一人一狗步履轻快地跑进了花园,这时候天寒地冻,花木凋零,池塘结冰,满地积雪。伏传没有带大黑狗的玩具,顺手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远远地扔了出去,大黑狗马上就汪汪汪追逐而去。

    没多久,大黑狗叼着玉佩跑了回来,伏传就撸一撸它,以示奖励。

    大黑狗很喜欢这个游戏,用狗头不住地蹭伏传拿着玉佩的手,直到伏传再次掷出玉佩。

    他俩边走边玩,越走越远。

    不知不觉居然走到了玉山宫,伏传就想去找项斐喝茶说话。

    他将玉佩收起摸了摸大黑狗的头,大黑狗明白他的意图,很乖地跟他一起,沿着石子路往玉山宫的方向走。大黑狗不断前跑后绕,伏传难得独自出来散步,便低头逗大黑狗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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