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大长公主, 闺名宝器,是先帝的异母女弟。

    先帝登基之后,由皇女直接晋封长公主, 就是王都中赫赫有名的素长公主。

    素长公主深得先帝宠爱, 由先帝亲自选婿下降,开府之后,她也很少待在公主府里, 和从前一样肆意出入宫禁, 久居玉爱宫中。

    这位非常得宠的素长公主有一个坏毛病, 那就是她无比地贪财。见了皇帝、皇后就要各种赏赐,见了各个官员也暗示人家上供, 各处索贿乱法, 乃至于卖官鬻爵, 终于触怒了先帝。

    奇葩的是,以权谋私、祸乱朝纲之事, 换了皇子诸王以此过犯,多半也要削爵削封。

    先帝暴怒之下,居然也只是把素长公主赶出宫去,不许她再常住玉爱宫,此外没有任何处罚。每逢年节诞辰,内外命妇觐见,皇后仍旧和往常一样邀请素长公主进宫, 宫中颁赐的各种赏赐礼节,素长公主也从未被落下, 且总是能拿到最丰厚的一份。

    宫中的偏爱助长了素长公主的威势, 她被先帝训斥之后, 依然可以风风光光地上下勾连, 收受钱财为各处衙门引荐谋私,索贿乱法、卖官鬻爵之事,她一直都在做,只是不像从前那么高调而已。

    当初谢青鹤与伏传初入王都,遇到楚家惨遭城门吏灭门,就曾指点他家去找人哀求庇护。

    一说东宫仁爱,二说荆王公正,第三个候选,就是贪财的素长公主。

    长主是出了名的爱财,只要肯向她献上钱财,偌大的王都总有办法可想。当然,素长公主的名声也不大好。欺软怕硬,据说还有黑吃黑的传闻,收了钱若是事情办不好,干脆就把买家斩草除根。

    总而言之,这位公主不是什么好人,没有任何皇室淑女的品格,坏得像个男人。

    太子登基之后,居然也没有忘记这位皇姑,素长公主便晋封为素大长公主。

    小阉奴带着天子口谕找到大长公主府时,素主宿醉刚醒,正搂着心爱的面首喝还魂汤即宿醉之人,醒后再来一盅酒,谓之还魂。

    听说天子传召,素主揉了揉额头,残留的额妆登时四分五裂,红艳艳黄灿灿似一团烂旧的鲜花。她将脑袋埋在俊俏少年的怀里,纤长瘦弱的五指死死揪着少年的胳膊,生生掐出血印来。

    “去不得。”素主摇摇晃晃地在少年怀里蹭,“昨夜喝多了,头晕目眩。去不得了。”

    小阉奴得了前辈指点,知道这位公主不好惹,威逼利诱不好使,只能软磨硬泡。

    素主宫中一张大床,床上坐卧的皆是俊美清秀的少年,屋角站着服侍的婢女亦貌美如花。小阉奴跪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了一回,乞求素主洗漱入宫,素主只管摇头不肯,小阉奴便颠颠儿地爬上床,无比谄媚地殷勤服侍,手里端着水酒“奴婢服侍殿下吃酒”

    素主见惯了各色美人,突然被小阉奴的扁脸凑近,竟是被丑得胃里翻腾“呕”

    一通呕吐之后,素主指着小阉奴骂“快滚,滚远些”

    小阉奴兜了一襟酸水,可怜巴巴地望着素主。

    素主吐完人也清醒了不少,没好气地说“待我洗漱换身衣裙皇帝可真是出息了”

    这么一番折腾之后,素主好歹是醒酒更衣,乘上车辇,跟着天使进了宫。路过永安巷时,素主掀开车帘,远远地看着被焚烧成朽木的灵间,眼中隐有一丝哀伤。

    辇乘直抵宣怀殿,宫女扶素主下车,早有阉人前往宫内禀报。天子传见,素主直接进了门。

    “姑姑。”天子从席上站起,看似出迎,却止步在玉帘之前。

    素主近似敷衍地给天子行礼,问道“天子何事召见”

    姑侄相见气氛就比较不客气,在屋内服侍的宫人都心知不妙,偷瞄天子眼色后,火速退下。

    “朕确有一事央求姑姑。”天子始终不曾走出玉帘,就站在御案之前,抚手对素主做了个拜礼,“姑姑是灵间最后一任巫女,懂得天地造化之术,如今”

    素主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天子弄错了。十六年前,我就被废弃了身份,断绝了传承。就算我曾经是灵间巫女,那也是太多年前的旧事。天子求问鬼神世外之术,不该问我。”

    “姑姑,灵间已被付之一炬,除了姑姑,世间再无灵间巫女。”天子说。

    素主冷笑道“那与我有什么干系呢”

    “与姑姑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关系,与姑姑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姑姑生来尊贵,锦衣玉食,呼奴唤婢,这些年更是收人钱财,坐拥金山。若是天下亡了,家国破灭,姑姑还能过上豢养面首、肆意索贿的日子么这江山是朕之江山,何尝不是妘家的江山,不是姑姑的江山”天子问。

    “天子初登大宝,受人叩拜,天下至尊的瘾还没过够,想当然会眷恋不舍。”

    素主看着天子的眼神没有一丝尊敬,反而带了些讥嘲“我逍遥快活几十年,好日子早就过腻了。珍馐美味,难以下咽。美酒好浆,尝之无味。连这世间的美男子我都骑了个遍只等一死。”

    天子沉默片刻,问道“姑姑就不关心缵缵么”

    素主眼波微闪,也仅仅是一瞬,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她红唇勾起,满眼嘲讽“我早说你装腔作势,大伪若善,叔王却不相信。呵。”

    “你们这些男人丈夫啊,总是觉得手里攥着一个孩子,就能胁迫母亲予取予求。当年你皇父就打着这如意算盘,他算准了吗他捏孩子一下,我就哭着跪下来卑怯求饶了吗你如今也来扒拉这所谓的弱点把柄。”

    “人心如此,岂分男女”

    “你皇父能狠心杖毙妘濮,我有什么不忍心的她原本也不是我想要的孩子。”

    素主垂下双手,理了理阔袖,侧头问道“天子若没有其他吩咐,本宫先告退了。”

    “缵缵身陷青州已有两个月之久。青州奸细来报,缵缵被陈起幽囚在别宫之中。”天子从御案上拿起一卷细软的皮纸,“姑姑想看一看么”

    素主并未回头“她选的路,她自己走。聪明便活,犯蠢便死。本宫救不了她。”

    “听说陈起对她使了剐刑。”天子说。

    素主倏地摔开御殿中层层帐幕,提裙大步,扬长而去。

    不及登上车辇,素主便吩咐家僮“回府”

    上了车之后,绷着一口气的素主瘫软在铺着金丝软垫的车厢里,眼泪不自觉地涌出,洗脱了妆扮精致的面容,终于显出了一丝老态。她咬着下唇,无声地哭了片刻,瘦弱的双手紧紧扣住掌心。

    天子并不知道,她早已失去了施法使鬼的能力。

    素主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痕,眼底浮起刻骨的仇恨。

    “但凡我还有一丝力气”素主张嘴却没有任何声音,无声无息地诅咒着,“死的就是你。”

    妘家的男人,全都该死

    青州。

    谢青鹤与伏传都很忙。

    年前陈起借口养病休假,挡了不少事务,自正旦传令大赦天下之后,各方面都忙碌了起来。

    各州府主要忙碌清勘刑狱之事,紧接着就是布置春耕,谁都不敢怠慢。

    再有大赦天下之事太过敏感,各州将军府也都不敢松懈,随时预备着抽调兵力弹压不臣之人家主说大赦天下,有人叽叽歪歪开嘲讽,说家主没资格大赦天下,咋办当然是打他

    虽说这么不长眼的势力,基本上在早几年就被干光了,各地将士总得忠诚戍卫,以防万一。

    单煦罡那边更是厉兵秣马,随时准备策应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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