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身边得仔细清查一遍。巫毒诅咒之事,实难防备。”谢青鹤说。

    詹玄机幼年在秦廷都城长大,他来相州时年岁已长,带来相州的家人也都是秦廷出身,里面不乏温阳公主府的下人。这么多年来,这批人都没出什么问题,可谁又能保证他们真的不出问题

    “我会安排。”詹玄机有些倦怠,强撑起精神,又问道,“有一事请教。”

    “姑父客气,请讲。”谢青鹤说。

    “我所中之毒,与彩云琉璃所中之毒,是同一种毒她俩是自行服毒身亡还是被人毒杀为何她们死得那么快,我又能撑到你与隽儿到来这毒究竟是怎么下的”詹玄机问。

    “毒是同一种毒。此毒见血封喉,若淬于外伤处,顷刻间就会致命。姑父应该是含服或嗅入,毒性发作比血行慢了许多,症状也比较平缓若是我与隽弟晚来半个时辰,姑父会在梦中逝去,找不到毒发的迹象。”谢青鹤解释说。

    “这毒究竟是怎么下的我也说不好。比如我要用毒杀人。”

    谢青鹤突然看向侍立在墙角的婢女,纤细稚嫩的指节在桌上敲了敲。

    与此同时,那婢女突然七窍流血,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陈氏见状心生不忍“丛儿”

    话音未落,那女婢手忙脚乱地将浑身上下拍打了一遍,啪嗒有个东西从她怀里掉落于地,她异常矫健地跨步远离三尺,一把抹去眼角的鲜血,冲着谢青鹤冷笑道“你倒懂行。”

    陈利与詹玄机的心腹卫士詹仇已经先后上前,将她围住。

    伏传离她比较近,走过去把地上的毛巾捡来开,打开一看,是一串色彩斑斓的珠子。

    “我懂不懂是两说,你肯定不大懂。看见隽郎在庭中借寿,以北斗刑紫微,你还敢安之若素地进来奉茶听消息,该算你艺高人胆大呢,还是不知者无畏”谢青鹤反问道。

    “那又如何”女婢两只手就像是翻飞的蝴蝶,拉扯着鬼魅的手势,“你们都喝了我的鬼酿。”

    伏传低头嗅了嗅那串珠子,一副快要吐出来的模样“大兄都把这串欲色珠放在你身上了,你觉得谁会中你的圈套呕,能把玛瑙红宝弄得这么臭,你也是个人才”

    那女婢才突然惊醒过来,看着伏传手里的珠子“臭怎么会臭”

    她霍地转身瞪向谢青鹤“你做了什么”

    “这珠子不是你的。”谢青鹤看出了这女婢的虚弱与无知,“你从哪里得来”

    詹玄机突然放下手里的茶杯,用漆盘盖住。这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詹玄机缓缓摇头,说“茶杯里有蛇影。”

    伏传上前一步拿起他的茶杯,噗地将茶汤洒在女婢脚下。

    杯子里方寸间的蛇影瞬间放大,几条栩栩如生的蝮蛇在屋内游走,吐着蛇信。

    陈氏十分怕蛇,见状尖叫一声,哭道“詹郎”

    詹玄机几乎是下意识地护住她,紧紧地抱住她。

    伏传口中发出嘶嘶声,几条蛇迷茫了片刻,旋即成群结队地朝着女婢游去。

    女婢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接受命令驯服不已的群蛇,错愕地望着伏传“你是罗族后人不是,你从哪里得了驯书”

    伏传没回答她的问题,回头望向谢青鹤“黑水巫”

    谢青鹤点头“拜鬼山人。”

    寒江剑派的知宝洞里收藏了历朝历代所有经典,除却不幸湮灭在世间的传承之外,大部分修道法脉的来历、传承经历,都在知宝洞留有记载。

    这女婢虽然身份成疑,可她的修法并不鲜见,稍微试探之下,伏传和谢青鹤都看出她的来历了。

    本身巫术就是人类最初聚落里祈神祷告、与天地沟通的一种方式,掌握着最正统、最有法力的巫术的势力,也通常是每个聚落的实权派。谢青鹤与伏传所说的黑水巫与拜鬼山人,实际上就是这个时代秦廷掌管祭祀祷告等事务的衙门,他们在这个时代是正统,到后世就沦为旁门左道了。

    “退下”女婢厉声呵斥围着她嘶嘶吐舌的群蛇。

    那边陈氏已经吓得快瘫软了“快弄走啊”

    詹玄机捂着她的眼睛“不看,都是假的。影子而已。杯子里的蛇怎么能变大呢”

    “你不许说蛇”陈氏暴怒。

    詹玄机看了满屋子人一眼,觉得自己男子汉大丈夫的体面要保不住了,只是陈氏吓得花容失色,他只好低头柔声说“我不说,你不怕。我替你挡着呢。”

    陈氏还是吓得满眼泪“快叉出去丢远些”

    伏传也没见过陈氏这么怕蛇的人,见她腿都软了,是真的害怕,也顾不上恐吓奸细,先把那几条蛇影驱散。那果然不是真正的蛇,而是巫术挑弄的影子,一旦驱散就什么都没剩下。

    女婢还要垂死挣扎,疯狂翻手结印,试图召唤谢青鹤与伏传腹中的蛇影。

    谢青鹤拿起他与伏传的杯子,给女婢看“看得懂吗”

    不止那女婢抬头,连带着詹玄机、陈利与詹仇都伸直脖子,上上下下地打量那两只茶杯。

    茶杯是谢青鹤瓷指点的瓷窑里烧出来的白瓷杯,追求着羊脂白玉般的温润细腻,上边没有一丝花纹,素净无比。几个人上看下看,愣是没看出什么名堂。

    谢青鹤再次认定这女婢修为极差,应该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你师父是谁”

    许多上古巫术之所以断绝,并不完全是因为修习复杂。主要是它的实用性在疯狂降低。

    就如同女婢使用的鬼酿,它能在杯中化出蛇影,一旦被人服食,就可以通过蛇影控制受术者。听上去很厉害。然而,后世修者想要解决这种暗算非常简单,直接在杯子上贴一张清水符就行了。

    辛辛苦苦修炼的巫术,被人家一张符就解决掉了,这种巫术自然会被淘汰,彻底消失断绝。

    局面暂时陷入了僵持。

    那女婢失去了制敌的能力,又不肯对谢青鹤服软招供,只狠狠地闭嘴不言。

    “她的能力都在这串珠子上。”伏传示意了詹仇一下,“珠子已经褪了神光,她现在就是个普通妇人。带她下去的时候,仔细搜一搜她身上。她若没有外物借重,翻不起浪。”

    伏传有二十种办法逼供,比如拘魂抠问之术云云。但是,当着大师兄的面,他不敢这么干。

    今天詹家发生的怪事接二连三,前面詹家卫士不听话已经丢了一条胳膊,轮到詹仇就特别仔细,伏传说要仔细搜身,詹仇扑上去就给人扒了个精光,气得那女婢怒吼“莽子尔敢”

    谢青鹤心念一动。莽子这个词,不是相州方言,也不是帝都雅言。

    他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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