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谢青鹤已经打发伏传来送客“田先生守城事忙,我就不多打扰了。给我父写信的事,劳烦先生千万抓紧,明日记得把许章先生送来啊。”

    伏传走到田安民跟前,客客气气地把他引了出去,廊下作揖“先生慢走”

    田安民万万想不到,此行非但没解决掉屈醒的麻烦,反而给家里大儿子惹了一身麻烦。

    想起恃才傲物、认为天下英雄都是蠢驴的田文,田安民花白的胡子抽了抽。他这个儿子,文采风流不假,才气纵横也不假,可是,并不是有才华的人都适合开蒙讲课。

    田安民只恨自己当年忙着追随赵襄,此后又跟着陈敷出谋划策,辛辛苦苦搞事业去了。

    没有注意大儿子越长越歪,变成了今天这么个欠打的样子

    不考虑此事的政治影响,也不考虑田文肯不肯去讲学,真要不小心做成了此事,日后小郎君被田文引上歧路,变成第二个恃才傲物、目无余子、欠打欠抽的样子

    田安民觉得,陈起绝对会灭了田家满门

    无论如何,叫田文去给小郎君当蒙师,那是万万不可以

    田安民没有回东楼,出府驱车直接回了家,遍寻不着田文,问下人大公子去了何处

    下人说,大公子在羊市赌钱。

    田安民直接让下人把田文的行李收拾好,连带着田文的老婆孩子一起打包上车,满满当当、气势汹汹找到羊市。隔老远就听见田文的吆喝声,一帮赌徒围拢桌边,双目赤红,酒气熏天,田文抠着骰盅哐哐一通摇,还没揭盅,就有卫士清场“散了散了”

    田安民出门用的都是陈府的卫士,赌徒们看清他们身上的软甲,纷纷作鸟兽散。

    田文见势不妙,转身要跑。

    “拿住他”田安民脸色铁青,嘴唇微微翕动。

    田文与亲爹斗智斗勇二十多年,跟陈府的卫士交手也不是一两回了,他喝了一夜酒略觉腿软,还能身形矫捷地往小巷子里蹿,马车上传来小女儿的呼唤“阿父”

    田文顿时酒醒,回头看了一眼,又擦擦眼睛“精儿”

    几个陈府卫士一拥而上,把田文拿住,押送回田安民跟前。

    “阿父,这是为何”田文看见马车上的妻子儿女,满头雾水,“终于想开了要把儿逐出家门了这媳妇是你和阿母给儿聘来的,她后半辈子归你和阿母管。倒是这两个小儿是儿要来的,可他俩又离不得母亲,要不你和阿母也帮着养几年反正阿父钱财地产多”

    田安民胡子翘了翘,到底还是放弃了训斥他,说“你与柔娘带着荣儿、精儿回老家住些日子。在家好好过活”本想叮嘱两句,又觉得白费,摇摇手,“上车吧。”

    田文非常意外“阿父,究竟何事涓城战事平顺,也不至于让我出城避难吧”

    田安民被他口无遮拦一句话说得心梗,怒道“便是要避难也轮不到你”

    田文接口道“那是,二弟三弟都是磕头虫,可得阿父欢心,保全也是他俩,轮不到我。”

    “把他架上车去”田安民不想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架不住田文完全没有脸这种东西,大庭广众之下,什么都敢往外喷,“快,送出城去,送回老家。不许他回来。”

    田文被几个卫士拉住往车上拖,他没有拉扯的东西,情急之下,一把抱住了田安民。

    田安民都懵了。

    几个卫士试图将他二人分开,田文死死抱住亲爹不放,问道“到底为什么阿父不说明白,儿绝不走。就算把儿送回去了,嘿,人有两腿,马有四蹄,我还跑不回来吗”

    “够了不要再闹”田安民怒喝一声。

    几个卫士知机地退到一边,他们不再拉扯,田文也松开了抱着田安民的双手。

    父子二人往前走了一段路,来到暂时无人的断墙边,田安民沉默片刻,说“你常在市井行走,应当已经知道了小郎君与屈夫子的冲撞”

    田文哂笑道“屈醒,小人尔。拾人牙慧文抄公,惯会沽名钓誉。在菩阳那地方仗着几个爱捧臭脚的吹嘘拍马,熬白了须发就成了海内训诂第一人,哈哈,笑掉人大牙。陈起就爱装着礼贤下士的模样笼络人心,他那独苗儿子年纪还小,没披上他发下来的羊皮,倒是把屈醒那臭老头儿咬了个大窟窿这跟阿父送我回乡下有甚关系”

    田安民已经习惯大儿子的狂妄了。屈夫子他看不起,陈起他也看不起,谁都看不起

    “屈夫子面上挂不住正在装死,我今日去见小郎君,本想当个和事佬”

    田安民一句话没说完,田文已嘿然笑道“陈家小郎君若是肯听劝,前两日也不会让卫士去打屈醒的嘴。他讨厌的可不是屈醒一个人。”

    田安民最痛恨大儿子口无遮拦,然而,大儿子说话每每切中要害。

    田文说,小郎君打屈醒是别有用心,田安民就似被拓开了视野,瞬间就想明白了。

    陈起想笼络住刚刚归降的左瞿溪部,陈丛却未必愿意与左家兄弟亲近。

    陈起只有陈丛这么一个儿子,只要陈丛不出意外,百年之后必然继承陈起留下的一切。这种情况下,陈丛不需要争抢,他最重要的事情是绝对不要行差踏错。

    这样一来,选择盟友就非常重要了。

    陈丛不需要神队友,只要杜绝猪队友入队,他就可以平平安安、稳如泰山。

    “他指名道姓,要你去给他讲学。”田安民缓缓地说。

    田文有些意外,却还是满不在乎的表情,说“他倒有几分眼光。”

    “如今你也知道前因后果了。我知道你平生最厌恶繁文缛节,也看不起任何人,你这一生才学给天给地给众生,也不肯给庸主君王,天底下没人配得上你这一身惊世才华上车走吧。过些年,风头过了再回来。银钱我都留给柔娘了,不叫你养家”田安民没好气地说。

    田文嘿嘿一笑,说“我倒是对陈家的小郎君有些兴趣了。”

    田安民有一种熟悉的不祥之感。

    “要不,下午我去看看”田文用了个商量的语气,态度却很肯定。

    田安民怒道“看什么看我看你是找死你马上上车给我走,现在走柔娘荣儿精儿都跟着你,再耍无赖,我把柔娘再嫁,再把荣儿精儿过继给二郎,为父的治不住你么”

    田文居然一翻身跃上断墙,一溜烟就蹿得远了“我这就去看”

    “抓住他”田安民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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