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魔类,反正有那么多入魔机会,放平心态一次次试错。
    次次都错,次次落空,那也无所谓,权当修行。
    若是不小心撞了大运
    毕竟,凡人只有一次机会,他可以无限次重来,撞大运的机会当然也比凡人多了无数。
    这次出生在江南小镇,鱼米之乡,祖父蒋大福是临江村的地主,父亲蒋占文读书识字,有个秀才出身,营生就是给镇上富户大家当陪客,每天混吃混喝,日子居然还挺滋润,母亲张氏是农家女,勤俭持家,照顾子女,一家子过得算是非常美满。
    蒋英洲是家里唯一的儿子,上面三个姐姐,长姐温柔,二姐狡猾,三姐泼辣,都很爱护他。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蒋英洲可谓非常幸福。
    一来家里宽裕,不缺吃喝。二来家庭关系简单,没什么勾心斗角。三来全家上下都把他当个宝贝疙瘩,要星星不给月亮,几乎就是爹妈姐姐全家五口把他一个人供了起来。
    这样的情况下,蒋英洲居然入魔了。
    镇上富户安少爷有一块价值百两的羊脂玉佩,蒋英洲见了就喜欢,再也看不上母亲缝的香包,姐姐们打的穗子,也不肯再出去交友玩乐认为自己衣着贫贱,没脸见人。
    蒋占文接连在外陪酒卖诗,家里省吃俭用,好不容易给他买了一块上好的玉佩,蒋英洲才高高兴兴得挂着玉佩出门。
    好景不长,没多久蒋英洲又生气了,窝在家里不肯出门。
    因为,安少爷有好几块不同的玉佩,每天不重样的,他就只有那么一块
    每天戴着同一块玉佩出门,看着安少爷不重样的玉佩,蒋英洲觉得所有人都在笑话自己
    为了买那一块玉佩就掏空了家里的银子、赔上了蒋占文多年的脸面,想要再照样筹买第二块是绝不可能了。张氏不懂其中的道道,央求蒋占文再卖诗文,给儿子买一块玉佩,惹得蒋占文大怒。
    蒋占文能在短时间内卖出诗文筹出这笔钱,卖的并不是诗文,而是他多年的人脉脸面。
    他一个秀才,才华有限,诗文能值多少钱不过是这些年常走动的东主赏脸罢了。
    张氏无知农妇,并不懂里面的玄机,竟然要他再卖诗文,蒋占文面上挂不住,自然生气。
    眼见弟弟卧床恹恹不起,父母为此吵闹,长姐蒋元娘暗中叹息,主动推了青梅竹马的婚事,对父母表白,甘愿嫁给镇南李家米商做续弦,得了二百两聘礼银子,马上就给弟弟买了两块羊脂玉佩。
    这时候安少爷被接到郡城舅舅家读书,蒋英洲就成了同龄少年里最阔绰的一位,玉佩这事儿才算是勉强绕了过去至于长姐嫁给与父亲年纪差不多大的米商,日子过得好不好,蒋英洲丝毫没牵挂。李老头儿家境殷实,长姐嫁过去吃香的喝辣的,能有什么不好
    当然,安少爷去郡城舅舅家读书,蒋英洲也想闹一闹。
    只是亲舅舅正在乡下种地,再闹也不能给亲娘换个娘家吧蒋英洲只得怏怏作罢。
    随着年纪渐长,蒋英洲将四书五经读得乱七八糟,称得上一事无成。夏天太热,不能读书。冬天冻手,不能读书。春秋天读书也得挑日子,太阳太刺眼了不读书,阴天雨天光线太暗不读书,晚上那就更不能读书了那烛火坏了眼睛,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到十五岁上,被蒋占文拉去县里考童生试,蒋英洲从考场出来就阴着脸发脾气。
    张氏哄他“不过是去长长见识,你爹也是二十岁才考中秀才”
    蒋占文将眼睛竖起“什么叫二十岁才考上秀才多少人皓首穷经都考不中呢若不是与你成亲得早,我这样一表人才,二十岁的秀才老爷,县令家的千金都想与我议婚。”
    张氏含笑道“正是呢。二十岁的秀才老爷都嫌早,你才几岁不着急的。”
    蒋英洲霍地将考篮扔在地上,笔墨纸砚砸了个稀碎,家里人都惊呆了这时候蒋二娘也已经出嫁,除了蒋占文与张氏,家里还有三姐蒋幼娘在旁。
    “人家都用文臻坊的考篮,上下三层,笔墨砚台都是分开的,独我一个用这破烂玩意儿”
    “人家用徽州的墨,歙州的砚,磨出的墨汁顺滑凝慎,写字也好看,我这什么破砚台,与烂石头何异我这什么破笔,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来人家的笔十几两银子一支,我这就是树枝竿子”
    “我还考什么考丢人都嫌不够的若是叫我这样的穷鬼考上了秀才,那才是没天理了”
    蒋占文叹了口气,张氏揪着手帕子满脸惶恐焦虑。
    蒋幼娘皱眉道“阿爹考学时家里也很窘迫,用的笔墨还不如你今日的呢,你说你这笔不值钱,好歹也是七百多个钱的贵价货,我和阿娘绣了多少手帕子才给你买上一支。你摔坏的考篮,也是阿爹当年用过的呢,他老人家都能考中,你为何不能拉不出屎倒要怪茅坑。”
    张氏已训斥道“幼娘怎么跟弟弟说话的”
    蒋英洲已气得上前猛地将蒋幼娘推倒在地,照着她胸口狠狠踹了两脚“要你管我和爹娘说话,有你什么事你懂什么读书,你懂什么考学你这么能耐,你变个男人去考个秀才回来呀”
    张氏又去拉蒋英洲“哎呀,我的个祖宗,那是你姐姐。你再生气也不能踢她呀”
    蒋幼娘从混乱中坐起,抹泪哭泣“娘,你看他”
    蒋英洲原本已经被安抚住,闻言又是一脚踹蒋幼娘脸上,生生把蒋幼娘踹翻在地,怒骂道“女生外向。莫以为你在议婚了就敢拿乔,你一日没出门,一日是我蒋家的人,我就踹死你”
    见蒋幼娘嘴皮磕破吐出血来,蒋占文才皱眉阻止“好了,都不许闹了”
    所有人都看向蒋占文,一家之主心情不悦地翘起二郎腿,说“英洲才下场回来,心情本就烦躁,让他发泄一二就过去了。真当读书考学是那么简单一回事么十年寒窗,何时不辛苦幼娘你一个女孩儿家懂得什么读书考学的事在家吃饱喝足、整天养尊处优,倒要与辛苦读书的弟弟吵嘴她娘,带她进去打几个手板,再来给弟弟赔罪。”
    蒋幼娘被训得目瞪口呆,知道亲爹偏心,却不知道居然偏心到这个地步。
    蒋英洲则得意洋洋地看她一眼,狗腿地去给蒋占文倒茶“爹,我不生气了,您也别生气。”
    张氏倒也心疼女儿,期期艾艾看了丈夫好几眼,被蒋占文狠狠回瞪。无奈之下,她只好哄着女儿进屋,打水给女儿洗了脸上的脚印、嘴上的鲜血,又把女儿抱在怀里“你也不要记恨。这读书考学都是爷们儿的事,咱们妇道人家本就是不懂的,弟弟读书考学辛苦烦闷,你就不要去吵他了唉,你爹也是气急了,你把手伸出来,阿娘打几下,这也是咱们家的家教。”
    蒋英洲隔着一道门,听见张氏用竹尺打了蒋幼娘的手板,听见蒋幼娘的痛叫,嘴角微微上翘。
    这边父慈子孝喝酒吃肉,那边张氏在厨下忙碌,蒋幼娘还得用肿起的手收拾被弟弟砸了满地的笔墨纸砚,看着摔得稀烂的砚台,蒋幼娘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谢青鹤醒来时,恰好是蒋英洲摔烂考篮的第二天。
    昨夜多喝了两盅,蒋英洲酒量不好,又要学着旁人“借酒浇愁”。蒋占文那是真的愁,蒋英洲纯粹是借酒装疯,喝得酩酊大醉就回屋呼呼大睡。
    反正已经“愁”过了,没考上童生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谁都不许提这伤心事。
    有张氏照顾,谢青鹤醒来时,身上穿着干净的衣服,屋子里干净透气,没有半点酒醉后的邋遢。他目睹了蒋英洲的一生,知悉了蒋英洲所有的情绪,这会儿正熟练地收摄情感,熟悉皮囊。
    会在这个时间点醒来,自然是因为蒋英洲认为,今天可以阻止他一生中最大的遗恨发生。
    根据蒋英洲的记忆,今天安少爷回家探亲,带着他舅家的表妹一起来了镇上。
    镇西有一片荷塘,荷叶大如斗,也算是十里八乡颇为出名的好景。安少爷带着表妹到镇西赏荷,就会路过蒋家。
    恰好蒋占文不在家,张氏去街上买酱油,蒋英洲睡醒了肚子饿,支使蒋幼娘给他煮荷包蛋面,蒋幼娘昨天才受了气,倒也不敢不给他煮面,只是嘴上阴阳怪气了两句。蒋英洲气得又去打她,蒋幼娘睡了一夜非常气愤,拿起烧火棍跟蒋英洲对干。
    蒋幼娘虽说年纪大,可瘦瘦小小力气也不大,哪里打得过营养极好人高马大的蒋英洲
    于是蒋幼娘且战且退,奔出门去。
    撞上了安家的表小姐。
    蒋英洲认为,正是因为这个极其不良好的第一印象,让他失去了迎娶安家表小姐的可能。
    谢青鹤从床上坐起来,感觉到胸腹间叫嚣的饥饿,忍住了原身自带的呼喝三姐给煮面的冲动。
    有些人入魔缘于心眼小,有些人入魔缘于欲求多,有些人入魔缘于本性十恶不赦。
    也有一些人入魔,纯粹就是因为脑残。
    安家表小姐,五品员外郎家的闺女,勋贵家的外孙女,她就是缺胳膊断腿心智永远三岁半,那也不可能嫁给你这个连童生试都过不去的废柴啊
    想什么呢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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