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近则不逊远则怨,何不就遂了她的心意更何况你先前求了这么多次的赐婚圣旨,父皇并未应许,人生苦短,你又何必孤注一掷呢”
    谢珩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皇兄也是真心实意地待自己好,故此才会如此相劝,只是他意已诀。
    谢允话才说完,便有一宫女踩着小碎步从远处匆匆而来,手中似乎还捧着什么,近前一看,却是只黄铜烧蓝的小袖炉,上边纹着海棠样式,玲珑精致。
    待宫女请了安,太子谢允二话不说,便将手伸了出去,颇为得意道,“给本宫吧,他不冷。”
    今早出来的急,不曾想到这些天里倒春寒的凛冽。试问,东宫中除了太子妃之外,又有谁会如此体贴呢
    太子谢允的手伸到了半空中,谁知那宫女见状,连连退后几步,慌忙跪倒在地,声音哆嗦道,“回太子殿下,这小袖炉是是候府的嫡小姐嘱托奴婢送来的,说是特意给晋王殿下的。”
    瞬间,气氛有些尴尬,小宫女见他二人皆未发话,更是吓得不敢吭声,只是低着头。
    谢允有些怀疑是不是听错了,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笑得颇为艰难,收回手抱嘴轻咳了两声,“知道了,你去告诉太子妃,叫她不用送了,本宫不冷”
    最后两个字,太子刻意抬高了些,像是有些赌气,好在这宫女极其聪明,三言两语便知晓了他弦外之音,赶忙作了答,又眼巴巴盼着谢珩将小袖炉收下。
    待谢珩伸手取走,小宫女便急急忙忙离去了。他将袖炉递到了太子面前,嘴角露出了一丝不经意的喜悦,“皇兄,可别小看这倒春寒,若是身子骨羸弱的,着了凉,怕是又要活受罪”
    太子心中郁闷,才说了什么,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送了什么小袖炉过来,结结实实地被堵上了嘴,着实可气。
    可说句明理的话,那苏木槿又不在身旁,哪里能够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只当然是天赐良机,无可奈何了。
    想到此处,太子抬手朝那小袖炉伸了过去,谢珩眼疾手快,迅速收了回来,窝进了穿大的袖子之中,脸上是耐人寻味的笑容。
    太子瞧不惯太这副模样,气得甩袖,冷哼一声,“小家子气看在你有伤在身的份上,暂且饶了你”
    宫女前脚才走,他二人也刚斗完气,哪想永庆帝却如幽灵一般突然闪现在身后,慢悠悠道,“在聊什么呢”
    两兄弟皆被吓得身躯一震,回过头来,行了礼,又听太子谢允起先说道,“回父皇的话,今日是皇祖母特设的海棠花宴,自然是聊些与花有关的。”
    永庆帝将两兄弟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目光停留在谢珩手中的小袖炉上,意味深长道,“是吗殊不知,花与人,谁更美”
    此言一出,惊得太子谢允险些笑出声来,好容易憋住了,脸却红了大半。一旁的谢珩也同样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他知晓父皇心中有气,这话分明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太子,你去前头接待那些波斯国的使臣们,朕有些话,想单独和你九弟说。”永庆帝说着又从谢珩的手里拿过小袖炉,揣在怀里。
    “是,儿臣告退。”太子行了礼,缓步离开。
    永庆帝的肃寂目光从谢珩的身上缓缓收了回来,端起小袖炉,仔细端阳了一番,饶有兴致道,“这袖炉小巧精致,倒不像是宫里的东西”
    谢珩开口答道,“回父皇的话,此物是候府嫡亲小姐的。”
    这话一出口,永庆帝也有些不敢相信,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外头的风声,他也有所耳闻,说是镇北侯府的嫡小姐对相国之子一往情深。眼下瞧见这般举动,他心里诧异的同时,也有些担忧起来,可别是水性杨花,脚踩两只船的女人。
    尽管事有蹊跷,但是永庆帝表面毫无波澜,轻描淡写道,“你倒是提醒朕了,今日你皇祖母的话,可都记心里了”
    气氛如死水一般,只听见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谢珩想了想,没有作答。
    “嗯”永庆帝龙颜不悦,又追问了一声。
    “是,儿臣谨记在心。”他回道,语气里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永庆帝满意地点点头,他自然知晓谢珩的心事,这孩子自小聪慧过人,偏偏在感情上,意气用事,对那小丫头情根深种。他不由地感慨,这一点比起当年的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之处。
    “朕也不是不能答应你们的婚事,”永庆帝琢磨了一会儿,开口道,“不过,朕有个条件。”
    谢珩平静如水的眼眸中燃起了一丝光亮,心情久久难以平静,迫不及待道,“父皇,什么条件”
    永庆帝一瞧谢珩方才还是死气沉沉的模样,听到此话之后,立马变得生龙活虎了起来,是又好气又好笑,低声斥责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谢珩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有些尴尬道,“儿臣一时情难自禁,还望父皇恕罪。”
    在这件事上,谢珩一直有自己的主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依旧死不悔改,连永庆帝也是束手无策。
    方才在宴席上,听了母后的话,这才心生一计,既不会撕破父子脸面,更能叫谢珩知难而退。
    “你年纪也不小了,身边却连个侍奉的人也没有,终究不成体统,”永庆帝顿了顿道,“工部侍郎杨谦的小女,正待字闺中,朕见过她,才思敏捷,生得也是落落大方,与你也倒般配,不如就将她许配给你吧,如此一来,正妃之位,也就有着落了。至于苏呈怀的嫡女,就许给你做侧妃吧。叫钦天监选个良辰吉日,一并嫁娶吧”
    此言一出,谢珩难以置信,瞬间乱了心神,慌忙跪倒在地,“儿臣惶恐,册立正妃,兹事体大,还望父皇三思。”
    永庆帝早已经猜到他会这么说,并没有生气,只是反问道,“那依你的意思,是要封苏呈怀的嫡女为正妃”
    谢珩神色平静,一字一句,语气淡然道,“父皇,儿臣此生只愿娶她一人为妻,不立侧妃,不纳妾。”
    永庆帝一听他如此坚决的口吻,险些气得七窍生烟,只得悻悻点头,语气不得不强硬起来,“朕是一国之君,今日可赏她,明日亦可杀了她。你若再有疑义,朕现在就去拟旨,以莫须有的罪名,让她从此消失。”
    谢珩心一凉,原本清澈的双眸变得暗淡,自嘲般笑笑,随即又磕了头,以示谢恩,缓缓道,“父皇,您叫儿臣好生失望。”
    永庆帝知道他心中怨恨自己,可大局为重,他也只当视而不见,俯下身子,在谢珩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将小袖炉递还到他手里,“朕等你从青州回来。”
    说罢,缓步离去。望着永庆帝远去的背影,谢珩百感交集的同事,却也无可奈何。今日之事,他未曾料到,简直就是措手不及,况且又放了话,他怎敢轻举妄动,只能暂且忍耐,再寻对策。
    且说苏木槿原本就不指望,永庆帝和皇太后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今日遭遇,也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故此一点也不意外,更没有放在心上,她只想早点找到谢珩,当面问问他的伤势。只是谢珩的身旁一直有人,也寻不到空子,一路偷偷跟着他来到了这僻静之处,偏偏又叫永庆帝抢了先,也只能在远处静静等着。
    方才的那一幕她并未瞧见,只是见永庆帝背向谢珩的方向,慢慢离去了,她这才轻手轻脚地追了上去。
    此时的谢珩心事重重,在玉溪湖边漫无目的地走着,全然没有发现后头有人正跟着自己。等寻了一处偏僻的亭子,他才缓缓地停下步子,望着湖面静静地出了神。
    等苏木槿缓缓地步入亭子,他也未曾发觉。她看一眼面前石桌上静放着的小袖炉,在暖阳的照耀下,通体流光溢彩。她走上前,柔声唤道,“阿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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