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白觉得压抑,踟蹰须臾,才迈步进去,供养台上燃着长明灯,佛前张挂着许多经幡,从梁上垂悬而下,有些不经意扫到贞白的长冠,她谨慎避开,快速扫视一圈,并无他人。

    就在准备退出殿的时候,她隐隐觉出不对劲,扭过头,看着供养台上燃起的长明灯,火光笔直,哪怕是寒风入侵,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摇曳。贞白靠近,长袖一摆,裹着劲风,却没有将那盏长明灯扑灭。

    贞白拧起眉,抬头盯住佛像,明明面容沉静,神态安逸,却看得人后背发寒。她一直以为是自身煞气太重,才对神佛有所忌惮,一进寺庙,就被无形的压迫笼罩。这种感觉说不上来,她甚至有些难以分辨,直到发现这盏熄不灭的长明灯,才让贞白产生疑虑,因为上头并没有什么佛法加持,细瞧之下,才发现里头没有灯芯和灯油。

    她斟酌须臾,抬起手,指尖聚阴,小小的一股,拂过长明灯,只见火势一跳,比方才更胜,将那团阴气烧退了。

    贞白有些意外“这佛前究竟点的什么火”

    带着这股疑问,转到偏殿,在同样的长明灯前摆袖,依然没有熄灭。贞白神色凝重,掌中阴气大盛,在灯盏上一压,噗,辗灭了。

    贞白眸光一凛,掏出五帝钱,指尖一弹,冯天踉跄着现身,被五帝钱的嗡鸣震了个头晕。

    这人也不知道轻点儿,但面对贞白,他又不敢恼羞成怒,只得忍气吞声的受着。

    环视诸佛神像,冯天打了个机灵“咱这是在神殿里啊”

    贞白颔首,不与他啰嗦,指了供养台上的灯盏问“这是什么”

    冯天眨了眨眼,挺天真的回答“长明灯啊。”

    贞白当然知道这是长明灯,她问的是“这些佛前点的长明灯没有灯芯和灯油,是用什么火燃的”

    冯天一怔,飘近了细看,明火微微晃了晃,冯天躲开些,脸色倏地一变“娘诶”他有些难以确定“这是,点的阳火吗”

    闻言,贞白蹙起眉,仿佛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你是阴灵,自然比肉眼更能分辨,人的头顶双肩共有三把阳火,这佛堂里烧的,就是人阳灯。”

    冯天瞠目,更加难以置信“这里可是神殿,寺庙的佛前怎么可能用人的阳火来点灯”他伸出手,去触长明灯,想要更加证实一样,结果阳火灼阴,他连忙缩回来,指腹烫黑了。

    一般情况下,阳火旺的人,是能抵御那些柔弱阴灵的入侵,比如冯天这款,胆敢作妖,势必被阳火灼伤,自取灭亡。除非他阴气大盛,或厉中带煞,也或者死了很多年头,死出一定资历了,那又另当别论。

    三把阳火燃在人的头顶双肩,形同寿数,常言道人死如灯灭,也可以代指人阳灯。

    贞白道“有人窃了人阳灯供养神灵。”

    “等同于窃了人的寿命,人寿数有多长,灯就燃多长,五十年,八十年,抑或一百年,根本无需添灯加油,这是实打实地长明灯。”冯天惊骇“佛家讲究积德行善,慈悲为怀,守着戒律清规,怎可能取人的阳灯供奉佛堂”

    可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得他不信,贞白没说话,冯天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望向外面一座座殿宇“这么大座寺庙,这么多间殿堂,如果都是,得烧多少盏人阳灯,生取多少名活人寿,岂不要大开杀戒。”

    两人心下一凛,一间间殿堂穿梭查看,佛前供养的皆是人阳灯。

    冯天吓住了,突然想起来问“怀信呐”

    贞白道“我也在找他。”

    冯天狠狠打了个抖,暴躁了“什么叫你也在找他这么危险的地方,万一”

    他指着贞白,气吞山河一顿吼,当对上那张冷霜一样的脸,立即吼不出来了,一字迅速委顿下去,像被人猛地掐住了声带,冯天战栗地收声,音调降了十八格,低声下气道“我我是说,你们一起进的寺庙,怎么会走散了”

    佛门圣地不疑有他,贞白也没太设防,反倒认为自己应当避讳,可谁成想,会发现这种事情。

    冯天虽然心里知道,李怀信这么大个人了,往夸张了说,腿长一米八,放出来就像只脱缰的野马,怨不了人家盯不住他,贞白也没那个义务盯啊。

    他之所以反应强烈,也是担心李怀信不疑有他,因为往往在人们自认为相对安全的环境,才最为掉以轻心,他怕李怀信失了防备,遭到暗算。

    结果担心则乱,他真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冲贞白喊。

    冯天无比忐忑“咱分,分头找吧。”

    “不行,”贞白冷声道,口气不容置喙,“你不能单独行动。”

    且不论这座寺庙里暗藏什么危机,现在连个阳气旺盛点儿的寻常人都可能伤到冯天,更别说遇到个把高僧,若是分头行动出了差错,让那位脾气不好的主儿回来知晓,铁定是不能让她安生的,为避免诸多麻烦,贞白必须尽可能保证冯天的魂体毫发不伤。

    她心里门儿清,知道李怀信将这只阴灵看得有多重,就算把她推出去挡刀,也不能让冯天的魂体受半点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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