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尸针”李怀信蹙眉。

    “对。”青峰子道“缝尸匠的缝尸针,贫道估计,应是人祖上传下来的,曾缝过无数残肢断骸的尸身,又受了某种影响,因此有了灵性,奈何怨煞之气太重,邪性得很。”

    李怀信道“你是说,这枚针有了灵性,自己乱飞过来扎人”

    “可以这么说吧。”青峰子道“不过也不是乱扎,我是曾经在一位济世救人的郎中手里得到的此物,据他说当时在山里采药,遇到一名被匪寇抢掠的商人,受了重伤,需要缝合,郎中身边未带银针,却巧合得让他捡到这一枚,遂用此针帮商人缝合了,只是后来那商人的伤口却经久未愈,甚至开始发黑腐烂,找到那位郎中质问,这事儿闹开了,又让我碰上,顺便就帮他们解决了,才得了此针,了解其属性,除非是近处有伤者或残肢断骸的尸体,否则它不会乱扎人。”青峰子转向贞白,道“方才这枚针刺向你,想必是身上带伤”

    贞白一顿,她的后腰处的确被行尸撕裂了几道口子,遂点了点头。

    得到证实,青峰子了然道“那就是了,伤得重吧”

    贞白冷淡答“无碍。”

    李怀信垂眸,往她腰后一瞟,这一眼看得他背脊发寒,方才场面太乱,他虽知道她受了伤,却无暇顾及,而且这女冠一直生龙活虎,打了行尸打十七年蝉,都不带皱眉的,加上她一身玄衣,又是晚上,流了多少血这料子也看不出来,现在被身后的火光一照,贞白腰上的四道伤口深可见骨,因为腰带扎得紧,压着血肉,但后背还是湿了一大片,李怀信伸手一摸,沾了满手鲜血“你”

    他一时卡壳,顿了顿,半天才生涩的问出一句略显生涩的关切“不疼吗”

    贞白还是那句无碍冷淡带过,盯着那根缝尸针仔细端详,完全没当回事的模样,在李怀信看来,就有些不领情了,他还因为自己连累她受伤心里有一点点内疚,本想关心一下,谁料这女冠如此不识时务。

    李怀信一不畅快就呲人“你是铁打的不成”连续不吃不喝不睡,流了这么多血,竟还能若无其事。

    贞白眉头轻拧,抬眸看了李怀信一眼,略有所思的,又把目光转向青峰子,她道“若如你所言,村里那个惨遭剖腹取子的妇人,后来肚子莫名其妙被缝合,是这枚针所为了”

    青峰子仿佛被这句话狠狠刺了一下,脸色变得很痛苦,他点点头,艰涩道“我曾经,也是用它,缝合了一早母亲的”

    言到此,青峰子再也说不下去,贞白却已经听懂了,她将缝尸针递还给对方,揭过这个话题“村子里还有行尸,需要尽快解决。”

    青峰子压下内心的悲恸,强打起精神“行尸体内穴居着十七年蝉,若杀了放出来的话更不好对付,最好是将全部引到一处,像现在这样,合着一起焚烧掉,可是现在村民们吓得四处乱窜,也根本不会听我们的。”

    “这倒不是问题,枣林村能够一呼百应的头目不就在这儿吗。”李怀信说,下巴朝远处蜷缩着瑟瑟发抖的老蔡一扬,后者对上他视线,立刻敏锐的察觉到一股混合着硝烟的阴谋味道,老蔡实在怕极了这个飞扬跋扈的坏胚,落他手上就没讨到过好,遂惊弓之鸟一样起身欲逃,才刚奔出一步,就被飞窜而至的石子儿砸中膝窝,老蔡嗷一嗓子,直接跪了。

    打从被困七绝阵,老蔡一直是村民们的主心骨,此时让他去呼吁民众,把行尸引到一起再合适不过。

    老蔡目睹了全程,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仍旧让他颤栗不止,若不是这几个道士出手,恐怕全村人都已命丧黄泉,所以无需李怀信威逼利诱,他也心知肚明,有多大仇怨在生死面前也分轻重缓急,现在最紧要的,是把行尸以及那些吸血蝉虫消灭掉。

    贞白主导,领着老蔡没走两步,又转过身,对断后的李怀信道“你留下吧。”

    “嗯”

    她说“我能解决。”

    李怀信驻足,未等他说话,贞白已经领着三人匆匆离开。他立在原地,没再跟上,鼻尖嗅到一股焚烧腐肉的气息,难闻极了,也疲惫极了,心里却莫名感受到一阵体贴,来自那个性子凉薄的女冠,她说她能解决,他便没有一丝丝质疑。

    想到此,李怀信心头一悸,他什么时候对她这么放心了

    好吧,她的确本事挺大,就算被朱砂画的镇灵符封印,本领也不容小觑,但她腰间受了伤,不会失血而亡吗

    李怀信心头又是一悸,他担心个球啊,那女冠就算是人也没个人样,瞅那副生龙活虎的样子,这点伤根本不足挂齿。

    他在身前点了几盏符化的青灯,并简单布了个防御阵法,靠着石头坐下,没纠结一会儿就心安理得的睡了。

    天渐麻亮,农舍大院里行尸成群,被粗细各异的树根圈在其中,贞白扶着院外一颗枣树建起一堵围墙,任凭里头的行尸如何扑腾都撞不开桎梏。

    院外聚集着一众狼狈不堪的村民,各自受了大大小小的伤,盯着里头如同困兽的行尸,吓得抱作一团,妇孺小孩一整夜轮班哭喊,到这一刻仍有人抽抽噎噎。

    贞白无暇他顾,用树根垒完墙体,偏头问了句“都在这儿了吗”

    “应该差不离了。”青峰子道“另外有好些村民遇害,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清点,但行尸应该都引来了。”

    贞白颔首“烧吧。”

    老蔡和几个村民恶狠狠地将火把扔进院中,大火烧起来,尸群嘶嚎不绝,方圆几里扩散开来,扰了远处李怀信的好眠。

    被吵醒的人心情极差,黑着脸,望向远处升腾的浓烟,很不讲理的责怪起那些苦战一宿的人“折腾出这么大动静。”

    须臾,他才站起身,觉得养回了些精神,不再那么疲乏了,稍微恢复过来,就开始矫揉造作,望着一片乌烟瘴气,惊叹自己居然在一堆骨灰中睡过头,真是浑身都不得劲儿。李怀信待不下去了,挥灭青灯,抽剑入匣,往远处烧起的大火浓烟处走去,待临近了,又觉得那股烟火气呛人。目光来回逡巡,只见火光之外,贞白依靠的枣树被烈焰引燃,烧秃了枯叶蔓延到树干,而她却无知无觉般,岿然不动,手搭在树干上,差点被暴涨的火浪吞噬,幸得青峰子及时拽了她一把,贞白才仿佛回过神一般,目光仍有些涣散,她抬起头,眉心的朱砂红得似要滴出血,蛰了李怀信的眼,他几乎是冲到她面前,没来由的焦急“你不要命了。”

    那双涣散的瞳仁聚了焦,贞白难得露出一丝倦怠,却仍然冷冷清清地道一声无碍,她说“我心里有数。”

    李怀信莫名有些恼,刚要开口,就听见某人低声嘟囔了一句“哪来的铃声”

    闻言,知情的李怀信和贞白以及青峰子一愣,正往这边奔来的一早蓦地驻足,她扭过头,看着那个嘟囔的人,故意晃了晃胳膊,那人身边的妇人寻声偏向一早,答了句“那小丫头手上呢。”

    一早拧了一下眉,向那二人走过去,晃着手腕稚声问“你们能听见吗”

    那二人点点头,结果旁边一个满脸血污的人烦躁道“别晃了,你这丫头有没有教养,听着都快烦死了。”

    一早轻轻啊了一声,惊讶道“快死了。”

    “你说什么”那人心浮气躁的抬起头,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我说”

    青峰子箭步上前,猛地把一早扯进怀中,满脸惶恐的攥紧女儿肩膀,潦倒地扫一眼众人,怕得缩瑟了一下,才颤着声音问“有谁听见了铃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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