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蔡疾言厉色“都那样了,被拖下去,肯定是活不成了,难道要让全村的人都跟着遭殃吗,正好那两个道士一起跳了进去,不必我们再费力气,快点,赶紧封起来”
众人立即蜂拥上前,推上石门,缠紧铁链落锁,老蔡仍不放心,指挥道“再搬几块大石过来,把出口堵死了,不能让他们再有命上来。”
待做完这一切,老蔡那绷紧的神经才微微松懈下来,他摸了摸额角的冷汗,想起方强最后脱口的两个字,叹息一声,怅然道“为了整个村子的太平,只能牺牲强子了。”
地道冗长漆黑,一路往下倾斜,因为洞顶低矮,二人必须躬身前行。
空气中混着血腥气,贞白化了盏青灯照明,脚下和周遭都是潮润的泥,地面铲得凹凸不平,应是人工开凿。前头隐隐传来奄奄一息的低喘痛吟,中间一段嶙石凿开的狭口,贞白身子伏低钻入,可见地上长长一串拖拽出来的血痕,和嶙石壁上扣下的血手印,仿佛想要拽住什么似的,终究还是徒劳的被拖往最深处。
走过这段窄缝,地道逐渐开阔,起码以李怀信的个头,能够勉强直立了,他们脚程加快,听得深处一声大叫,伴随着喀嚓声,还有不似人类能发出来的咕噜声。因为相距甚远,光照不见,贞白只能听声辨位,掷出一张符箓,许是击中了目标,那东西发出咯咯怪叫,在漆黑中逃窜跑了。
待二人赶到时,方强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一只手臂向后折成扭曲的姿势,掰断了骨,浑身好几处地方被撕咬下肉来,血流不止,从他身下一直蜿蜒成细流,渗到贞白脚下。她蹲下身,去捂方强脖子上那处被撕咬的伤,血管爆开了,鲜血汹涌出来,浸过贞白的指缝。
方强抽搐着,浑身痉挛一样,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好似喉咙里溢满了血水,呛堵到嗓子眼儿。
李怀信环顾此地,是一处小方室,室内分别开出三条通道,看地上的脚印,能判断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是从右边最近这条地道遁逃的。
李怀信回过头,扫了眼方强,和贞白那只按在其脖颈上的血手,理性的下结论“他没救了。”
方强喉咙咕噜着,像一个即将溺亡的人,被洪水淹没了口鼻,瞪大血红的双眼,做垂死挣扎。他艰难的抬起另一只手,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紧攥住贞白一角袖袍,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能发出声音来,他在一波剧烈的抽搐下,头一歪,直接断气了。
李怀信从他最后的口型中分辨出,他似乎说了两个字“报应。”
李怀信蹙起眉,突然想起什么,开口“白日你说,这个村子有古怪,是哪里古怪”
贞白盯着自己一手血,捻起死者身上难得一块干净的衣料,轻轻擦拭道“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阴气都很重。”
闻言,李怀信心道果然。
贞白擦着指缝,波澜不惊的续完“就像每天跟死人同吃同住在一起一样。”
李怀信被这个举例搞得一阵恶寒,只是这话中的含义就多了,他也算是顶聪明之人,立即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这村子里的人有可能养尸”
贞白点点头,她说“整个枣林村阴气及重,确实是块养尸地。”
李怀信道“那就怪不得要封村排外了。”
而且,方才在村口,当村民发现他们修道的身份时,脸色各异,惊恐害怕有之,怨毒憎恶有之,最后都在老蔡的假客套中一闪即逝,甚至还刻意问起师承,李怀信难辨对方的态度是敌是友,遂没有表明。因为他当时就已经发现,不是一个两个人有问题,出来埋伏攻击他们的所有人都满身阴尸气,再进到村里,妇孺小孩皆如此,甚至个是个的惧怕他们,让人不往这方面想都不行。
若真如此,那老蔡所言的村子里闹鬼,就透着一股自导自演的阴谋论了。
“只是,整个村子都养尸的话,这规模会不会太瘆人了。”
贞白已经擦干净手,站起身时,被李怀信嫌弃了一句“你还真是百无禁忌,什么都要上手碰。”
她并不介意,只道“咬死他的那具女尸,似乎是被关在地下的。”
李怀信蓦地想起来“刚才听呼救那人所言,这个方强,抢了钥匙闯地窖,是为给妻儿报仇,难不成,他妻子被活生生剖腹取子,是这具女尸所为而村子里的人应该都知道,遂把这具不受控制的女尸关在地窖我们追去看看。”
二人顺着血迹步入地道,没走几步,那些印记则淡到无迹可寻了,前路却仿佛没有尽头般,一直延伸,差不多两里之外,遇上一个分岔口,彼此相视一眼,很有默契的拐入左道,然后就像进了迷宫一样,随处都是岔路,弯弯绕绕的地底四通八达,绕得李怀信怀疑人生,忘了来时路不说,连方向感都迷失了。
他站在一个三岔口,已经疲于选择了,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困在这种地方“什么情况这些人在村子底下挖迷宫吗你分不分的清楚,这走得究竟是什么路线”
贞白道“路形杂乱无章,似乎没有任何规律。”
李怀信气笑了“也就是这些村民成天闲的没事,随便挖的呗。”
若是阵法还容易破,可遇上这种毫无规律,乱七八糟胡搞的,真能为难死个人,因为所学专业和聪明才智在此根本发挥不了特长,好在这些村民没有设下机关暗器来给他们增添麻烦。
就在此时,右前方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二人毫不犹豫,寻声追去。只见那蓬头垢面的女尸,也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在地道里乱窜,正好与赶来的他们打个照面,贞白掷出一道镇尸符,远远钉在其额头,女尸则保持着前后脚迈步的姿势,僵在了原地。
李怀信刚上前两步,又蓦地驻足,那腐臭隔着两米都能闻见,头发脏兮兮结成柳条挡住大半张脸,看不清颜色的衣料前襟全是一团团晕开的黑血,仿佛刚从地里爬出来一样,满身泥垢。
贞白走近,目光将女尸从头到脚扫视一遍,最后停在其松松垮垮的衣服上,这衣服过于宽大,与女尸纤细的身形极为不搭,若不是穿了别人的,就是
贞白暗忖,以剑挑开女尸衣衫下摆,肚皮上赫然一道丑陋无比的疤痕,缝合粗糙,与方强媳妇儿肚子上的那道如出一辙。
李怀信一愣“竟然也是身怀六甲被开膛破肚了。”
贞白皱紧眉头“为什么要这么做”
“有果必有因,童尸、送子观音、剖腹取子、再到这具女尸,不可能只是巧合了。”李怀信想起方强临死前那句报应,估摸道“养尸本就损阴德,再搞出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来,确实要遭报应的。”
藏着这么多秘密怕被外人发现,怪不得千方百计要置他们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