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白拉开门,就见暗地里跟踪他的那个衙役,放下再欲砸门的拳头,说“道长,那个,头儿让我叫你走一趟。”

    “何事”

    衙役也不隐瞒,想必是经过梁捕头许可,直言不讳道“刚刚从小丫头手里拿回去的指环,让王氏认了,她说,是那个道人的。”

    贞白皱了一下眉“什么”

    “我们去提审王氏,开始什么也没说,直接让她先认物件,那件靛青衣物是她亲手给王六做的,已经确定,而那个戒指,她认出是二十年前,请来给她女儿看病驱邪的道人之物。”

    “所以你们推断,埋在王六家的另一名死者,是那个道人”

    衙役点点头“头儿也说,八九不离十,你现在就跟我过去吧。”

    贞白不做犹豫,拿起沉木剑去往县衙,门外停着一顶轿子,衙役一眼就认出守在轿旁的几名家丁,问了门口的守卫“谢家人来了”

    守卫道“可不是吗,要来讨一个公道,盯着咱办案呢,这闹得。”

    “谢家谁来的”

    “老太婆,还有一群儿孙。”

    衙役啧了一声“真硬朗啊,还没受够刺激呢,一天抢救两回了,她那些儿孙就不怕老太婆厥过去”

    守卫道“嚯,倔着呐。”

    “我先进去看看。”

    一踏入后堂,就听见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嚎,贞白脚下一顿,不太想靠近这种哭声,反倒是那衙役健步如飞,冲进了人堆。

    那声凄厉的哭嚎之后,接着砰的一声,好几名衙役围了上去。

    梁捕头猛地起身,招呼人去请大夫,扭过头,往下属身后觑了一眼,贞白缓步走近,目光一扫众人,与谢老夫人相视而过,最终落在倒地不起的王氏身上。她之前在谢家撞过一次,额头本身就缠着纱布,如今又一头撞在墙上,叠在原先伤了的位置,雪上加霜。

    一片兵荒马乱之后,谢老太太半句话没讲,扶着拐杖颤巍巍起身,招了招手,竟带着众儿女走了。

    事态突然变成这样,贞白还没理清什么情况,侧身让在了一边,待众人匆忙奔走而过。

    谢老太太经过她身侧时,忽地停下脚步,佝偻着身子抬起头,目光浑浊的看着贞白“老婆子我活到这把年纪,什么稀奇的事情没见过,道长你说,他王六一家子,是不是叫自作孽,不可活啊”

    贞白垂眸与其相对,半响道“天命不可违,他们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

    惨痛的代价

    谢老太太冷哼一声,没再说话,拄着拐杖蹒跚离去。

    贞白盯着老人的背影,直到被跟上去的儿孙们挡住,梁捕头走到她近前,正欲开口,就被贞白抢了先“案子结了”

    “嗯”梁捕头道“我的人在山里找到了那根腰带,仵作验过,腰带上带着皮屑组织,也与小曲脖子上的勒痕吻合。就在谢老爷的墓地附近,还发现一把铁铲,王氏认得自家的东西,铁铲以前有松动,她夹了一块木头上去固定过,王氏估计真不知情,不然这些罪证她不敢一五一十的招认,给自家揽个这么大的罪名。”

    王氏还说,小曲失踪的前夜,王六半夜出去过,她当时睡得迷糊,以为丈夫只是起夜,翻了个身,就睡到了凌晨开店,因为每日要起大早,他们都不会惊动女儿,所以并不知道小曲何时不在房中,二日收工回家,未见小女,他们等到后半夜,也不见回来,遂出门去寻,却一直无果。

    这些话都是梁捕头今日细细盘问出来的,事先没有告知王氏已经找到小曲的尸体。

    王氏被蒙在鼓里,一五一十的全盘托出,竭尽全力的线索,指望能有希望。

    当年王氏老家发大水,淹死了父母及王氏膝下一双儿女,夫妻俩悲痛欲绝,逃难到此地,也是一把年纪,想再要个孩子却终日不得,坐胎药喝了四五年,日子过得心灰意冷,好不容易有了小曲,以为是苍天垂怜,谁知女儿一生下来,就多病多灾,就在女儿病入膏亡,夫妻二人走投无路之际,王六带回了那名道士,声称能救小女一命。果不其然,那道士来了之后,小曲的病情日益稳定,夫妻二人看到希望,欲留道人常驻,道人却言身有要事。

    并保证就算自己离开,小曲也会平安顺遂的长大成人。

    王氏没有强留,满心的感激不尽,也不敢耽误恩公要事,本想备一份厚礼,结果回到家,王六就说那道人已经辞行离去,王氏还纳闷儿,怎会走得这般突然,却并未生疑。

    贞白听到此,只觉满心疑问“结果那个道人却并未离开,尸骨还被埋在了王六家的院子里”

    “对。”梁捕头道“按理说,那个道人救了王六的女儿,他没有理由毒死自己的恩人吧”

    “确实蹊跷,可那堆尸骨的身上,并未穿着道家衣物。”

    “这个我问了,王氏说那人道服破烂,看着挺落魄的,他们就去成衣店里给他置了一身布衣。”

    贞白听完,沉吟道“过去二十年了,王氏居然还这么清楚记得,道人手上的这一枚指环”

    梁捕头打量贞白须臾,回道“可不是吗。”

    “所以现在,王氏已经知道前因后果了”

    “我带她看过了小曲的尸体,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反应,毕竟,丈夫杀女,是个人都接受不了。”梁捕头说话间,目光紧紧盯住贞白,不漏掉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奈何对方一直面无表情,梁捕头遂道“其实你早就知道真相了,小曲是被王六杀害的”

    “不早。”贞白坦言“就在今日开棺之时才有所预料。”

    “为什么没说”

    “这样的真相,我以为没有必要说出来。”

    “就算证据确凿,我也想不通,王六为什么要杀自己的亲生女儿我总觉得另有隐情,只是我们没查到,所以找你过来,想听听道长的高见,毕竟你比较了解,这些歪门邪道的神棍会怎么作案害人”

    “不过是作案者自食恶果罢了。”贞白直视他,淡声道“当年王六刨开谢老太爷的坟墓,把尸体搬走,令其成为一具空棺,他为了救女,以魂养魂二十年,如今空棺招魂,谁欠下的孽,自然要由谁再亲自还回去,恐怕连王六自己都不知道,他已被招魂棺驱策,天命不可违,这叫种因报果。梁捕头信也罢,不信也罢。”

    信则尘埃落定,不信还可以继续寻找原因,这个贞白并不关心,反正查到这里,小曲遇害,就是因为那口招魂棺。

    所以在谢远墓地时,她便以为没必要再说出后面的真相,谁料这梁捕头清官断案,非得揪着蛛丝马迹查到底,翻到王六杀女这一环,以为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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