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白眉头一皱,绕向长桌的末端。

    红绳略粗,是三股细线编制而成,系在脚腕打了个死结,走近了仔细瞧过才会发现,死结的末端,露出了一截黑色的细丝。

    梁捕头见她揪着一根红绳不放,问“你看什么”

    贞白道“头发。”

    梁捕头好奇地凑上前“什么头发”

    “这跟红绳里,编着几根黑发。”

    梁捕头愣了愣,弯腰细瞧“这能说明什么可能是结发夫妻什么的,用这种法子贴身收藏。”

    贞白随口问了句“你会吗”

    “嗯”梁捕头想了想,这种事就那些深闺妇人才会做吧,让他一个大男人,带这种编绳梁捕头摇了摇头“我不会不代表别人也不会。”

    显然贞白指的不是一个大男人会不会戴结发绳这种事,她直接屏蔽了梁捕头的话,仔细研究了一下那个死结“这是,血”

    “嗯”

    贞白用指甲刮了刮编绳,指腹出现脱落的铁锈粉末,她轻轻碾磨开,凑到鼻下轻嗅,透着一股陈年的腥气“麻线是以血染的。”

    闻言,梁捕头也有样学样的照做,经多年经验判断,绳子确实染了血。

    这个细节连他和仵作都没注意到,不料这女冠还真有点儿能耐,至少心细吧。可是一条红绳为什么要用血来染,或者是不经意蹭到的血迹,又或者死者受过伤,鲜血浸湿了红绳。梁捕头正揣摩着,就听见贞白道“这是,锁阴绳。”

    梁捕头偏过头,看着正一脸专注的贞白,明明挺标志一姑娘,怎么就误入了歧途呢,梁捕头顿了许久才开口“三句不离本行啊。”

    贞白神色凝重,自语道“锁阴绳没有断,魂体就不该消,可是他的却散尽了。”

    梁捕头没听懂“你在嘀咕什么呢”

    贞白置若罔闻,依旧自语自诩“为什么要在一个寿终正寝的人身上绑条锁阴绳,捆住他的魂体呢”

    “喂。”被忽视让梁捕头及其不爽,提高了分贝“我问你在嘀咕什么”

    贞白适才分给他一些注视,却并没有回答,而是问“查出这人是谁了吗”

    “嗯”梁捕头没料到她突然有此一问。

    贞白道“跟王六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埋在他家院子里查到了吗”

    “我”梁捕头一时语塞,眨了眨眼睛,抬手指了指自己“你问我”

    “嗯”贞白抬了抬下巴,目光四下一扫,一副除了你这里还有别人吗的神情。

    梁捕头“啧”了一声“凭什么问我”

    贞白理所当然道“你不是在调查吗”

    “不是,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应该是我审你才对。”

    面对其无理取闹,贞白明了“就是还不知道了。”

    “诶”

    贞白转过身,用背影打断他的话,淡漠道“是王六的亲人吗,父辈之类的,许是在家中过世未曾出殡,问过王氏吗”

    这个当然问过,王六夫妇二人是三十五年前逃难过来的,家乡发大水,淹没了祖屋,全家就他二人幸免于难,逃过此劫,一路颠沛流离到此生根落地,靠卖馄饨起家,身边除了一个女儿,上无高堂。

    贞白听完,淡淡道“那就从这二十年前过世的老人查起。”

    梁捕头大为不满,觑着她“官府办案,该怎么查用你来指手画脚”

    此时,一个衙役匆匆进来,着急忙慌地汇报“头儿,查到了。近二十几年来,城镇和周边村子,家中过世的老人拢共十六户,除去女性,还剩九户,都有家人及后人处理丧事,按照民风习俗入殓下葬的。”

    闻言,贞白转身看向说话的二人,梁捕头问“再除去家境贫寒的,有几户”

    “啊”衙役疑惑。

    梁捕头噌一下就着急上火了“非得我事无巨细的交代你们是吧,去查案个个都不带脑子吗,跟了我这么多年都不见丝毫长进,干脆别在衙门里混了,回家种田去吧。”

    “啊”衙役一脸茫然,不明白明明都按吩咐查清楚了,为什么还会遭到劈头盖脸一顿训,他们接到命令就飞奔而去,甚至半夜出动一秒都不敢耽搁,如此雷厉风行地是不是该夸一下

    “啊啊啊啊什么啊就知道啊”梁捕头抬手就想要抽人,衙役缩了缩脖子,立即后退一步,梁捕头指了指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当时说没说过死者身穿的寿衣料子是绸缎做的普通的农户谁供得起”

    衙役蓦地反应过来“啊,是,说过。”

    “但是我没说让你们拎出大户人家是吧,就差这句话你们就转不过弯吗长脑子用来干什么,摆设吗”

    “我,我错了,马,马上。”说着一溜烟的往外跑。

    梁捕头一叉腰,看着手下夺路而逃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这帮瓜娃子,真是费劲。”

    他回过头,再看贞白,突然觉得这女冠顺眼多了,起码她在这短短时间内提出来的几点,都跟他调查的切入点不谋而合,甚至还发现了他们之前没发现的那根血染的红绳,虽然这女冠嘀咕了一些神神叨叨的话,但也比这帮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兔崽子强。

    可惜啊,一大姑娘,是个不学无术且坑蒙拐骗的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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