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离开后,沢田纲吉才红着眼睛慢吞吞地从被窝里爬出来。他将房间里的灯关掉,又将窗帘拉开手掌宽度的缝隙。蹲在房间里唯一一缕日光边的纲吉,专注地盯着地板上的光斑看了许久,最后才伸出手,让阳光落在手心里。
皮肤被灼烧的疼痛超过了肺腑中翻涌不息的煎熬感。
那些因为「不满足」而生长在他身体里的荆棘与霉菌,还有被欲望的藤曼紧紧缠绕在一起的骨头都重获自由,随着他越来越虚弱。沢田纲吉是个极其讨厌疼痛的人,这是他生来第一次以伤害自己的方式去追寻疼痛,只是为了向自己下一道限制。
他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这个,像他生来就知道该怎么使用吸血鬼的力量那般。
这不是过度的自我管理,只是沢田纲吉从自己生活中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中,萌生出了人生而自由,却也无时无刻不在枷锁之中。他没有读过什么存在主义理论,却过早的知道如果自己还想要继续现在的生活,他就必须渡让出一些自由。
这是必然的,没有商讨余地的。
这也不是源自母亲的教导,而是他自己领悟到的。
于是,沢田纲吉对自己说,忍耐,我可以忍住。
结束了战斗的风纪委员长踏过遍地横尸,向站在伞下,正在神游物外的沢田纲吉走来。成群结队的不良少年们再多一些,他也能全部咬杀且毫发无损,并维持冷冽气场,和俊逸容姿。
“你。”云雀恭弥凤目一凛,将心不在焉的沢田纲吉的思绪拽了回来。
“是是”
年少的吸血鬼一下子绷紧了神经,瞪圆了暖褐色眼睛。这让他看起来无辜又无害,尚未摆脱白幼瘦的外形和软趴趴、怯生生的态度为他博取到了许多属于云雀恭弥的宽仁。
这很难得,云雀恭弥从不心慈手软。
纲吉在云雀面前喉咙发紧,本就笨拙言语的他现在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只是云雀前辈血的香味一股又一股钻进他心底里,让他有些心猿意马。当然,他不会表露出来丝毫。这些年来已经能够越发稳定控制自己的纲吉悄悄咽下口水,尽管他下午才失态地觊觎了好友的鲜血。
臊眉耷眼的沢田纲吉乖乖等待云雀前辈的指令。
没被浮云拐抽已经是件足够幸运的事了,正常来说,云雀前辈发现群聚现象后,会不容辩解的将当事人都教育一遍。至于是不是以多欺少的勒索,他根本不在乎。
纲吉的侥幸并未持续太久。
“十万日元。”
他傻眼,呆滞地看着正慢条斯理整理袖口的云雀前辈。
“什么”纲吉难以置信地反问。
“没有听到吗十万日元。”嗓音清冷,行为可谓勒索的风纪委员长重复了一遍。
纲吉这次听清了,但他还是无法接受云雀前辈竟然在勒索他这件事,他心中云雀前辈的高大形象一下子坍塌了一半,仅剩的一半还是靠着云雀恭弥是他的歌者这件事苦苦支撑。虽然以前有听同学说过,云雀前辈会向并盛町的商家索要保护费,作为维护町内风纪的费用。
但是但是纲吉此时此刻的心情复杂极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仅剩的,好不容易从不良少年们的手中逃脱的五千日元。小声地,可怜巴巴地说“我只有这么多了。”
比起面对不良少年时的不情不愿,他对于云雀的过分要求,几乎是没有挣扎的就顺从了。不过沢田纲吉自己并没有发现这点区别,他正在痛心偶像的失格。
“你是想赖账吗”
狭长漂亮的眼尾蔓延着愈发浓重而明显的不耐,眉宇冷淡,黑眸沉沉的风纪委员长侧着脸看他,眼神令纲吉心里发凉,后背发冷。这让纲吉很不舒服,他体内属于吸血鬼的那部分永不停息争强好斗的凶狠和傲慢在无声咆哮,但他不会将这一面显露给人类,他忍耐。
将下唇咬出浅浅的齿痕,纲吉缠在书包带间的手指攥紧。
“下周的零花钱也给你行吗”
这个时候他还在讨价还价。
逆光而立的风纪委员长的黑瞳越发深沉,冷邃了。纲吉缩了缩脖子,已经开始盘算逃跑了。他是个小财迷,虽然不缺钱,但也很吝啬。不然也不会跟不良少年们较上劲。口袋里仅剩的五千日元,已经是沢田纲吉对云雀恭弥的大度了。
“十五万日元。”风纪委员长对着他竖起了浮云拐,又提高了勒索数目。“踩破的瓦片和打扰我睡觉的精神损失费。”然后给出了再合理不过的原因。
“”
沢田纲吉本就比雪还要冷白的脸一下子更白了。
“对、对不起。”他磕磕巴巴的道歉,“我”
纲吉试图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大半夜在别人家屋顶乱跑,还踩坏人家屋顶的瓦片。他急眉赤眼的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合情合理的解释。
最后,他只能睁着那双圆溜溜,跟寒潭里浸过一样的透亮褐瞳,露出羞愧又可怜的神情,老老实实地认下了这笔债务。
“我会赔偿的,云雀前辈。”
他现在心里只有后悔和后怕了。
还好云雀前辈似乎只是被他从他家屋顶上跑过去,踩坏了瓦片而吵醒;没有看到他那超出人类正常范畴的行动。纲吉想,他以后再也不怀着侥幸,放飞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