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笑寒说清始末, 房中一时安静。
    “什、什么天意我是昏倒在一片空地上,醒来就被塞进轿子里了”
    祁纵的表情渐渐由愤怒变成茫然, 他原地呆了一会儿,猛地想通了前因后果, 不禁面红耳赤,道“所以我们成亲,只是祭祀的仪式, 当不得真你以前每年娶妻, 也做不得数,而我今年哦, 我刚好穿了身红衣服, 难道就因为这个, 被当做现成的新娘捡走了”
    卿笑寒颔首道“应该就是如此。”
    祁纵要气死了。
    他忍不住说“你你手下的花精不长脑子的吗连男女都不分”
    卿笑寒却捋顺几根他乱翘的头发, 轻声笑道“花本来就不长脑子。对它们而言,也没有男女。”
    祁纵“”
    祁纵无话可说,愤怒地原地乱转。但是在乱糟糟的怒火中,又莫名其妙地, 混入了几丝如释重负。
    幸好都是误会。
    如果卿笑寒真是他误会的那样祁纵拒绝再想下去。
    “说起来,你穿红衣也挺好看。”
    见曲解消除,卿笑寒的眼底泛起零星笑意, 转身走向房中的圆桌。
    “哦。”祁纵不自在地动了下喉结,道“你干嘛去”
    卿笑寒说“服侍你。”
    圆桌上铺着华美吉庆的红绸,摆有丰盛的圆形果盘,一切都取团圆美满之意。卿笑寒一手挽着广袖, 另一手执起桌上的玉壶。
    他手部的骨架修长,指节清劲,仿佛也是白玉琢成。壶身的保温符文明明灭灭,琥珀色的清液从壶嘴中流出,不是清苦的茶,而是甜丝丝的冰花斋糖水。
    祁纵嗅到甜味,立刻盯住了玉杯。他抿着嘴不说话,但是飞快地觑了一眼卿笑寒,心思昭然若揭。
    “还看着我不动做什么过来坐罢。”
    没想到卿笑寒就跟背后生了眼睛似的,含笑说道。祁纵立刻毫不犹豫地过去坐下,绷着脸辩驳“我没看你,我只是看糖水。”
    “是吗那我一个人喝好了。”
    “我看糖水的过程中,也顺便分了你一眼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能有糖水喝,咽口气不算什么。
    时值秋夜,天气微凉。卿笑寒仿佛对他的服软并不意外,但还是愉悦地弯了弯眼,放下玉壶,将冒着热汽的糖水放至祁纵面前。
    他与祁纵相对而坐,道“刚才是说笑的,我怎会苛待新娘。”
    “你叫我什么”
    “贵客。”
    卿笑寒见快速带过的词,还是被精准地挑了出来,识相地微笑改口。
    此时他单手支颐,安静坐着,看形貌是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虽然神态气质如昨,但若是细致打量,还是能看出和少年模样的不同撇开身姿更为修颀不谈,眉目也愈发清峻了,额心还多了一点冰蓝的神印。在他周身仿佛有淡淡的清光流淌,无形中勾勒出一分神性,透彻皎洁。
    祁纵因他说的不敬之词,眼神微露凶机。只是看在糖水的份上,才没有拔刀。他瞪了卿笑寒一眼,不再管他,一门心思放在了眼前的玉杯里。
    祁纵怕烫,所以像野猫汲水似的,先用舌尖舔了一下杯口。他将沾到的一丝丝甜意含在口中,回味片刻,发觉温度和甜度都刚刚好,漆黑的眼中顿时微光一亮,然后埋头捧杯、认真地吸溜起来。
    他双手拢着玉杯,宽大的红袖便滑落至手腕。卿笑寒的视线落在他右手上,见墨青色的魔纹已经爬满手背,不禁道“你”
    祁纵的心脏突然一震,视野变成了黑白。
    好死不死,被他忘记的魔息就在这时候复发了
    心脏怦怦直跳,几乎要撞碎在胸腔里。祁纵闷哼一声,忙放开玉杯,免得将糖水碰洒。
    他摇摇欲坠地站起来,一瞬间仿佛全世界都在向他窃窃私语,混乱地冲击着他的灵识。魔纹长出了铺天盖地的荆棘,就要扎进他的脑海、挤满他的心境
    在第二次人魔之争开战后,祁纵已经作出了决定,他要为人世苍生而战,所以绝不能堕落为魔。只要能阻止体内的魔息爆发,他做什么都义无反顾。
    哪怕要亲一个人。
    一回生,两回熟,祁纵也不是毫无经验了,这回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攥住卿笑寒的衣领。
    他满头昏花,目光落在青年俊雅的眉目上,却忽然清醒了几分,不禁脸一红停住了。结果魔息骤然加剧,祁纵赶紧闭眼不再看他,硬着头皮吻了下去。
    他含混地说“得、得罪了”
    卿笑寒“”
    卿笑寒起先还怔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伸手扣住祁纵的后颈,与他互相适应。少年人刚喝了糖水,此刻唇齿间一片清甜。
    像是一片柔软温热的湖。
    祁纵的动作有些急躁,只知索求。但在卿笑寒若有若无的安抚下,他渐渐放松了,一点点把自己交付出去。卿笑寒一手仍放在桌上,一手扣着他的后腰,将他拥在怀中,微微仰头配合,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勾他舌尖。
    祁纵神智不清,只觉被人掌控,渐渐离开了混乱不堪的泥沼。他全身心陷进一团暖和的云絮里,仿佛每一滴骨髓都被梳理了一遍,融化成粘稠漫溢的糖浆。
    慢慢的,翻涌的五内趋于平息,魔纹最后挣扎了几下,不甘地缩回他掌心。亲吻的节奏放缓,耳鸣声也如退潮般淡去,祁纵睁开了双眼。
    毫厘之距,映入另一双深灰色的眼睛。里面蕴藏着许多莫名的情绪,雾气变成胶质,湿漉朦明。
    祁纵呆呆地望着卿笑寒,无意识地松开手,然后猛地退后了几步。他终于清醒过来、胡乱地抹了把嘴,瞪着卿笑寒卡住了。
    卿笑寒整理了一下衣襟,礼节般微笑问道“可以了”
    祁纵“可可可以了”
    祁纵挡着下半张脸,只剩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露在外面,带着点清澈的水光。他目光乱扫,虚张声势地道“你以前说要这样做,我就这样做了不过每一次我都会补偿你的,你你想要什么赔礼”
    “赔礼这么好,我想想。”
    芝兰玉树似的青年笑了笑,忽然说“不如再亲我一次罢。”
    “啊”祁纵双眼瞪圆,“为什么”
    卿笑寒一脸闲适,有条不紊地数落道“首先你举止突然,吓到我了。其次你先前对我产生那样的误会,伤到我了。我需要安抚。”
    祁纵气道“你哪有这么脆弱啊这又是什么安抚,明明就就”
    可是眼前人笑眼盈盈,显然不打算让步。祁纵搞不明白他想干什么,只得是自暴自弃,想着反正以后还得亲、也不多这一次。
    他一把拉起卿笑寒的手,随便挑了处指节,飞快地啄了一口。
    极温软的一下,和少年本人的锋锐全然不同。卿笑寒眼神一动,微微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
    祁纵亲完立刻退开,气恼道“这样总行了吧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赌气似的重新坐下,捧起糖水喝。卿笑寒却望着他笑眼微弯,没有回答。
    新房中总算又安静下来。窗外夜色深邃,屋里喜烛燃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祁纵将糖水喝到底,忽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奇怪地看了卿笑寒一眼。
    卿笑寒道“怎么了”
    “我才发现,从今天见到你以来,你你都没叫过我。”祁纵有些不自然地说。
    “不叫你什么”
    “啧,明知故问,”祁纵不爽地瞪着他,“就哥、哥哥啊。”
    “原来是称谓问题。”卿笑寒思索片刻,浅笑道“想要我继续这般叫,也不是不行。”
    “我没说要你这样叫”祁纵板起脸,“你之前好歹顶着十六岁的壳子,现在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哪还有这样叫的道理”
    卿笑寒笑眼微弯,柔声道“那就叫阿纵吧。”
    “什么这个更不行”
    突然听见小名从对方口中传出,祁纵将玉杯重重地一放,磕出一声闷响。这是亲人师长才知道的名字,从卿笑寒的唇齿间逸出,便莫名有了种调笑意味,仿佛对待什么好拿捏的小东西。
    卿笑寒见他受不了这个,立刻决定,以后就这样叫了。他又笑盈盈地唤了一声“阿纵。”
    “你”
    祁纵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他本想拍桌子据理力争,没想到喉头一梗,忽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摊在地上不动了。
    卿笑寒微讶,道“气死了”
    “阿纵”
    “阿纵”
    举城狂欢进入尾声,天快亮了,正是夜色最浓重的时候。
    卿笑寒探出了祁纵的内伤,指尖溢出丝丝缕缕的神元,渗入他体内治疗。待少年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他才将其平放在婚床上,盖好被子,无声地关门离去。
    卿笑寒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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