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半夏自觉失礼,连忙躬身垂首,客客气气地喊道“段夫人。”

    段夫人略微点头,态度温柔随和“你也是丹医派的大夫吗”

    黄半夏应道“是的,我是。”

    此前,沈尧曾对黄半夏说过,倘若要跟着他学医,必须先入丹医派的师门。所以,黄半夏已经将自己当成了丹医派的人,怎料楚开容拆了他的台“黄半夏在说笑呢。他是安江城黄大夫的儿子前几日,似乎认了沈尧做大哥。”

    段夫人语调微升“沈尧”

    楚开容介绍道“这位是卫凌风,丹医派大弟子。沈尧是他的师弟,丹医派掌门第十代嫡传。”

    段夫人果然捧场“自古少年出英才。”

    卫凌风知道,段夫人见过的“英才”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疑惑的是,为什么沈尧告诉他,段无痕的父亲曾经见过丹医派掌门,而现在,段夫人也提起了丹医派的大名

    他抱拳道“段夫人谬赞了。我与师弟们只钻研医术”

    楚开容搭了一腔“他们不学武功。”

    卫凌风颔首“正是如此。”

    楚开容未作评价,蓦地一笑。反倒是段夫人感怀道“可惜了你这孩子,资质和根骨都算是一等一的好。”

    段夫人虽然生得沉鱼落雁,衣裳首饰却是素净简朴,远不及楚夫人的锦衣玉带和朱缨宝钗。不过段夫人的腰间挂着一串玳瑁。那些玳瑁绝非凡品,富有光泽。

    卫凌风多瞧了几眼,段夫人便说“今日有缘,我可以为你测算”

    卫凌风打断道“段夫人”

    一旁的楚开容又一次接话“段夫人是慧谷禅师的关门弟子,擅长占卜,精通周易,专攻五行八卦。”

    段夫人取下那一串玳瑁,唇边笑意温善。她不需要卫凌风的首肯,自行摆卦,手法极快,连带着衣袂飘摇。周围的旁观者看得发愣,不由自主地退散,只剩卫凌风独自一人,面对着纷繁错杂的六十四卦象。

    卫凌风问她“段夫人在算什么”

    段夫人回答“你的前程大运。”

    卫凌风又问“为何要替我算前程”

    段夫人缓缓伸出一只手,覆盖在卦象之上“你的鼻子梁柱端直,山根连印,龙凤之眼,目明神清,这是人中豪杰的面相而你自称不会武功。”

    卫凌风卷起了袖子“我父母早逝,自幼家贫,幸得恩师提携,才能读书认字,行医问药。”

    段夫人的神情忽然大变。她解开卦象,喃喃自语道“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

    她这句话说得很轻,只有卫凌风能听见。楚开容和楚夫人走过来问她结果,她也不回答,只是拢紧了衣襟,对卫凌风的态度转而冷淡许多。

    楚开容瞧出端倪,恳请段夫人给他也算上一卦。然而,段夫人自有一套规矩她每天只会占卜一次,仅仅探索最想知道的谜题。一旦消除了疑云,她就闭口不言。

    卫凌风从未学过五行八卦。他不清楚段夫人猜到了什么,袖中拳头握紧,青筋隐现,骨节向外凸起。

    江湖传闻“凉州段家无庸才。”这句话的意思是,凉州段家,久负盛名,无论是段家的家主、少主、主母亦或者门下弟子,每个人都是才华横溢。

    卫凌风朝着楚开容等人挥手,告别道“我须得去一趟药房,先走一步。”

    天气不似昨日晴朗。云雾如烟,阴雨绵绵,卫凌风抬袖掩面,轻咳一声,还没走出多远,楚开容喊住他“卫大夫,沈尧怎么样了”

    卫凌风没转身,只说“多谢楚公子关心,我师弟已经好多了。”

    他和黄半夏穿过一条游廊,在雨中撑起一把伞。水滴迸溅,雨势渐急,湖中泛黄的荷叶受其牵连,虚晃半晌,轻摇不断。卫凌风沿着湖畔前行,背影消失在飘渺风雨中。

    楚开容遥望他远去,又听段夫人问了一句“今天早晨,你们见过我夫君了吗”

    楚开容恭敬道“段伯父心怀大仁大义。他惦念着安江城的灾情,还有那场瘟疫的源头。今日一早,他带着几位亲随,动身去了安江城。”

    段夫人闻言,闭眼叹气“我早知他要去。”

    楚开容略感疑惑凉州段家之所以在江湖上声望崇高,不仅是因为他们重视武学,更是因为他们发扬光大了“善义仁德”。安江城的瘟疫惨烈,百姓死伤无数。而段家身为近邻,于情于理,都会出手相助那么,这位段夫人怎么一副厄运当头的神情

    他把玩着手中折扇,眉头轻锁,意态闲适。

    当日午时,浓云密布,雷光乍现,降下一场倾盆大雨。

    天幕如阴如晦,白昼堪比黑夜,四处皆是暗沉光景。

    庭院中的那些芭蕉藤萝、繁花绿树,逃不脱狂风骤雨的倾轧。沈尧倚在窗边,观望片刻,不禁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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