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说“你是哪门哪派的少管闲事,没看过爷们在外面玩女人”

    血溅三尺。

    剑锋割断了他的脖颈,他还没来得及叫一声。

    草棚外风和日暖,茶肆内横尸遍地。

    还剩一个匪徒,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他衣衫不整,尿从裤子底下流出来,浸透了一双草鞋。他起初壮着胆子咆哮“高手饶命”后来索性跪下来磕头“我一时起意,早已知错,求求大侠饶我一命,我定当改过自新”

    左护法却问“饶你”

    他一步一步靠近,脚不沾地,衣不染血。

    剑锋带起狂沙,寒光乍现,风声先至。

    一剑索命,鲜血再度喷涌,左护法反握剑柄,又问“你刚才,为什么不饶了那个女人”

    左护法今日所杀的最后一人瞪大了双眼望着他,张了张嘴,气绝身亡。

    残血,死尸,满地狼藉。

    沈尧赶到现场时,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更震撼的是许兴修,他肚子里一阵反胃,扶着一棵树开始干呕,呕了半天,又觉十分讽刺他是个大夫,理当救死扶伤,见惯了病患伤员,为何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后来,许兴修想通了。大抵是因为,他亲眼见证了魔教的凶残杀人手段。

    沈尧倒是没考虑这么多。他提着药箱,跑向了青青姑娘,又是验伤又是安慰,还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罩在了她的身上。

    寻常女子遭逢此事,多半会跳河或者上吊,沈尧明白,这就是师父所说的心病难医。

    青青她爹是个穷武夫,曾经在这儿卖茶、卖艺、帮人磨刀,足有七八年。后来她爹死了,青青姑娘独自看着茶铺,大家都是乡里乡亲,所以互相会帮忙照应

    他还在想着青青,许兴修突然出声“如何善后”

    山林寂寥,余音回荡在幽幽空谷。

    许兴修负手而立,焦躁不安,一双浓眉快要拧成“川”字。他对沈尧说“小师弟,你下次做事再不能这般鲁莽,你瞧瞧那些人,脖颈上都有蜘蛛纹身,你知不知道,这是迦蓝派门徒的标志迦蓝派在江湖七大派里排不上号,但也比我们小门小户强多了,惹上了他们,你一个小小的丹医派弟子如何担当得起”

    沈尧道“嗯。”

    许兴修照着他的脑袋,狠狠敲了一记“嗯什么嗯,师兄跟你讲话,你好好听了吗”

    沈尧长久静默。

    他坐在近旁一块石头上,好半晌才说“我不后悔救了她。我只后悔没早点来。”

    许兴修叹了口气。

    沈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师兄,你这样想。倘若你是她,躺在地上,希不希望有人来救你想不想继续活下去行走江湖的人一边害怕惹祸上身,一边又咒骂世态炎凉、人心不古,长此以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只存在于传奇话本。”

    许兴修没做声。

    沈尧便起身,从药箱里翻出一把小铲子,在附近刨土挖坑。

    左护法收剑入鞘,问他“忙什么”

    沈尧头也没抬“给那六个人下葬。”

    左护法道“凭你这一丁点力气,至少要挖到明日。”

    说罢,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瓷瓶,在每一具尸首上滴了一滴。他收拾残局的能力强得吓人,果然不愧是过惯了“刀口舔血”日子的扶华教左护法。

    这日傍晚,月冷天凉。

    沈尧背着受伤的青青,与许兴修、左护法三人一同回到了丹医派。他的药箱里装满了入山采来的灵芝草,还有一包带给师父的糕点,往常他应该会很高兴,但是今天他面色凝重。

    卫凌风察觉了异状。

    彼时,卫凌风正在西厢房,亲自为云棠教主搭脉。

    云棠偏爱纱锦长裙,更衬得肌肤剔透如玉。

    满院树影徘徊,灯色恍惚,她左手托着腮帮,右手递到了卫凌风跟前,不声不响打量他的眉眼,少顷,她说“平生不识卫凌风,阅尽绝色也枉然。”

    落叶翩然如蝶,在桌上旋舞。

    显然,叶子受到了云棠的操控。

    卫凌风视而不见“今日第一副药,应当有黄芪、首乌、当归、熟地”

    “别同我说这些,”云棠嫣然一笑,“我又不懂药方。”

    卫凌风迂腐地自接自话“服药期间,忌饮酒,忌荤腥。清关镇的桃花酿虽好,不值得你冒险一试。”

    云棠笑得玩味“你怎么知道我喝了桃花酿什么时候在哪儿喝的跟谁喝的倘若我告诉你,我是和你的小师弟在一起喝的,你心里会有什么想法呢”

    他还没回答,她就别有深意道“你这性子,跟我的左护法有几分像。明明心里诸多盘算,表面上也不表露一分,那些与你相熟的人,会不会真的以为你大智若愚呢”

    云棠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是沈尧从小耳朵尖。踏入院门的那一刻,他听到了云棠对卫凌风的评价。

    云棠养的那只雪貂吱吱叫唤,从远处奔到了他们的面前。

    左护法停下了脚步,雪貂却一个劲地往上冲,攀附到了左护法的肩头,一动不动地趴着。

    卫凌风朝着他们这边一望,只觉沈尧面色煞白,许兴修双眼空洞,魂不守舍,他心中稍感惊异,又见左护法的剑鞘隐有血迹,他不由得沉思,问了一句“何事惊慌在深山里遇到了狼群”

    云棠嗤笑“非常凶狠的狼群呢。”

    她翻手做扣,扣响了石头桌面,这桌子就裂开了一条缝。周围几人静默不语,她拂衣而去,左护法连忙跟上,稍后,两人的潇洒身影都消失在夜色里。

    沈尧望着他们远去,自寻了一块干净地方,揽膝坐下,叹道“今天多亏了左护法。”

    卫凌风道“你把事情经过说与我听。”

    沈尧和盘托出,并无藏私。

    卫凌风没有探究迦蓝派,也没有关注左护法,他只问“哦青青姑娘的现状如何”

    “应该醒了,”沈尧道,“她把舌头咬裂了,暂时说不了话。”

    夜空深悠,山中风景正好,沈尧抬头望天,仍有疑惑“迦蓝派不是名门正派吗为何他们的门徒,能做出那种事”

    “名门正派可不代表他们行事端正,”卫凌风从座位上站起身,“只能说明,他们人多势众,众口铄金,占据了武林的半壁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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