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祐十九年三月初一。
    是日一早, 京城里的大街小巷便已传得沸沸扬扬, 原来这场长达半年之久的大战终于有了结果。
    根据北边传来的信儿,朝廷每年需向北元纳贡银八十万两,绢二十万匹, 元周两国将以醴河为线,重新划定国界, 并且大周还要将一名公主嫁与鞑靼可汗,以示两国邦交之好。
    兴许是早已得知了朝廷战败的消息, 所以这一和谈结果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意外。人们仿佛对所有与战事有关的东西都已经感到麻木了。
    相较于京城之中那些平头老百姓的泰然处之, 这几日位于崇义坊内的沈府却是忙忙碌碌, 气氛沉重。
    因为这府里的大姑娘今日便要出嫁了,而她嫁得不是别人,正是东宫储君, 大周未来的天子。
    其实说“嫁”也并不准确, 因为十日以前,宫里才为迎娶太子妃李氏而大办了一场。
    这沈氏只是侧妃,依照祖制惯例,即便是同时纳娶一妻一妾, 妾室也必须在正室过门之后方可进门。
    而这沈府中的一家之主沈太师,因为出使北元的关系,尚且不在府里。就连代替父亲送亲的沈长风也是在昨日晌午才匆匆赶到。他原本还有皇差在身,在家中办完喜事之后,就得急忙返回龙泉。
    另外,沈娆在得知二哥沈招慕出走后, 曾经写信给之前还走在半道上的沈太师,但她至今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回音。
    就在这凄凄惨惨戚戚的压抑气氛中,申时一过,沈府众人便要送新娘子上花轿了。
    “妹妹,你既已入宫就安心服侍殿下。正如父亲先前交代的,德修内帏,诞育皇嗣”说着说着,沈长风也哽咽住了。
    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他们的母亲很早便已离世,父亲又一直忙于朝事,自己与妹妹几人自小相依为命。
    血溶于水,岂可说此情不深
    何况父亲现下不在府中。临到了了,竟然连他最疼爱的长女的婚事也未能赶上。
    唉自己真的为妹妹感到不值,但凡女子出嫁,从来都是新郎官高头大马领着长长的迎亲队伍亲自上门求娶,又怎会像今日这般,只是一顶小矫便送进了宫。
    虽说天家皇室尊贵无比,可他并不觉得真的进了那座孤城便有多么的好。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原本妹妹若是嫁一官吏儒生,做一家主母不也甚好
    “大姐,爹爹虽然没能回来,但他心里一定是惦记着你的。你莫要有牵挂”
    要知道长姐这一入宫门,往后她们姊妹几个便实难再见。于是这时,沈婕也在一旁哭得泣不成声。
    “妹妹,以后还要时常递个信儿回来啊。虽说宫里头什么都有,什么都好,但是咱们姑子几个还是十分挂念你的。”
    “嫂嫂”
    “大姐”
    就在大家伙儿正在依依不舍地准备送别新娘子的时候,只见那影壁后头忽然闪现出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大姐姐,大姐姐”
    沈娆一边揣着怀里的狗子,一边从廊下飞奔而来。
    太好了,自己总算是赶上了。
    因为她眉头上的伤尚未好全,所以自从昨日往浣若居替长姐添完妆后,兄嫂便遣自己回去好生休养了。
    阿姊出嫁,虽然按理说家中尚未许亲的姊妹是要避让的。可是长姐是嫁进宫里,以后几乎就见不着了,她又怎可能不来相送
    “大姐姐,娆儿祝你与姐夫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永结同心,并蒂连理。”
    “鸾凤和鸣,举案齐眉。”
    “凤凰于飞,心心相印。”
    好话不嫌多,沈娆现下是一股脑儿地将自己听过的那些吉利话全都用上了。
    “嗯还有苟富贵,勿相忘”思考了片刻后,她立马又补上了一句。
    沈府众人
    此言一出,原本身边那些还面露悲戚之色的亲戚全都哄笑一堂,乐不可支。
    “多谢妹妹,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这下子,饶是盖头底下的沈妩也被她这句话给逗笑了。
    “哈哈哈好了,吉时已到。来,兄长背你上轿。”
    接下来周遭便是一片锣鼓喧天,彩绸翻飞的喜庆景象。
    在一阵礼乐声中,随着司仪官的高声唱颂,一顶红轿慢慢从沈府门前驶向了内城。
    半个月后,菡萏居。
    “连翘,连翘昨日你买的蜜饯梅子呢再拿几颗来吃吃。”沈娆一边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婢女打扮着自己,一边微微侧首向站在房门口的连翘喊去。
    就在大伙儿送过了大小姐出嫁后,府中的一切又悉归平静,而且前个儿老爷还有信来,说是和局已定,他不日就将从元都返京。
    在得知了这个好消息后,沈娆脸上的伤也一下子好了泰半,菡萏居顷刻间又恢复成了一片生机勃勃之景。
    “小姐,您今日都已经吃了半两的果子了”
    这果子怎能当饭吃
    先前少夫人为了哄着小姐喝药,便让下人们去街上买了许多的蜜饯和糕点回来。
    但原本小姐还与她们说好的,每日只在喝了药后才吃一两颗。可是自打少夫人随着大少爷去了龙泉之后,她就越来越没个忌口了不是今日要吃万福楼的糖醋排骨,就是明个要吃西街的糖葫芦。
    这这本就大病初愈,倘若再吃坏了肚子该怎好
    连翘见自家小姐正嘟囔个嘴,于是又劝道,“小姐您待会儿可是约了芸掌柜一同去豪汇公馆看戏的。这下子若是吃多了,脸蛋肿了,出门时便不好看了。”
    “好罢,你去看看点翠回来了没也不知道二姐姐是否已经收拾妥当了”女子说着,又从妆匣中取出了一盒新的口脂,打算先搽在自己手背上试试颜色。
    “小姐,您今个是穿这身吗”这时,只见桑儿从箱笼中拿出了一件鹅黄底繁花纹的留仙裙,向着那正端坐镜前的女子询问道。
    “这件衣裳宝儿昨日才量过,好像袖口已经短了半寸。要不小姐就穿橱子里头新裁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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