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上人已到齐,擎等着应辞许的到来。

    然而他一进包厢,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凝滞的气压扑面而来,几个人面面相觑,朝周平使眼色,周平悄悄摇了摇头,却不敢多说什么。

    有这么一尊大神坐镇,还明显是黑脸模样,气氛再怎么样也炒不起来,更不必说谈生意了。

    应酬变成了小酌,几个人努力调节气氛,到底也没见应辞许脸色好多少。

    真是煎熬。

    直到一通电话的到来,终于解救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电话那头,应弘泰哈哈笑的极其开心“小辞,快回来,爷爷有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你”

    谢汀下了车,看着何文放离开,在别墅门口的阴影处独自站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弹。

    她记得上次回家时,好像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谢开成生日,叫她回来吃顿饭。

    回是回了,但最后又是吵闹收场。

    除了上次酒会偶遇,这是时隔三个月以来谢开成第一次给她来电。

    谢汀望着院子里种着的樱花树。

    这个时候,樱花已经快要开败,稀稀落落的几点粉白缀在枝桠间,在这春夏交替时节,莫名显得有几分衰败。

    这是季雨柔找人种的,她喜欢这种柔弱的、细嫩的花朵。

    谢汀厌恶地皱了皱眉鼻子,仍是踏进了别墅大门。

    顷刻间院子便亮起来,谢开成破天荒地站在门边等她“汀汀,回来了”

    谢汀脚步顿住,轻轻“嗯”了一声“什么事”

    “进来说。”

    季雨柔没有在,偌大的客厅只有谢开成一个人。

    他看起来红光满面,好像他们上次在晚宴上的冲突从来没有发生过,望着谢汀时眼里有止不住的笑意。

    不知为何,谢汀望着谢开成这时的模样,身上的汗毛一瞬间全都尽数竖了起来。

    下一秒,他听到谢开成高兴的声音“应辞许的爷爷来我们家提你们订婚的事情了,爸爸已经答应了。你怎么那么任性,那天见面时,不和爸爸说明白,你和应辞许的关系呢”

    谢汀脊背一瞬间僵直“你说什么”

    她面上的震惊不似作伪,谢开成愣了下“你和应辞许订婚的事”

    “我没有和他订婚”

    谢开成表情严肃起来,盯着她认真道“谢汀,这是件大事,你不要任性。”

    我去你妈的不要任性

    谢汀猛地站起来,尖声道“放你娘的狗屁谢开成,应弘泰从马上摔下来,脑子有毛病,难道你不知道他来找你谈订婚,你问都不问我,就答应了你把我当什么”

    说着,她冷笑起来“让我猜一猜,你是不是对应弘泰提了什么条件,无非是提携你的谢氏,帮你赚钱给你让利的条件吧你真是好样的谢开成,我说你卖女儿,你果然不辱使命,这就麻溜地把我卖了”

    谢开成脸色一瞬间铁青。

    他确实提了条件。

    他的想法不过是,既然两方成了亲家,有些利益关系是件非常正常的事情,或早或晚,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听我说,”谢开成努力压下怒意,“你要是不愿意我和应家合作,我们暂时可以推迟,但是订婚这个事情,你不要任性,我们已经交换了信物。”

    谢汀在这一瞬间忽然满身的疲惫与无力。

    归根到底,他还是不愿意丢掉这到手的红利。

    浑身的力气被一瞬抽干殆尽,谢汀面无表情,无力地坐在椅子上,说不出一句话来。

    应辞许赶回家时,应弘泰已经急不可耐地等在门外。

    车子还未挺稳,他就兴奋地过来扒上车窗,扯着嗓子大喊“小辞小辞爷爷今天帮你干了件大好事你要不要给我奖励”

    应辞许懒得理他,车子径直开进园子里,徒留应弘泰迈着两条腿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

    应辞许坐在客厅,结果秦叔递过来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应弘泰才喘着粗气跑了过来。

    他噘着嘴,不情愿地抱怨“小辞真是个坏孩子,爷爷今天高兴,就先勉为其难原谅你”

    应辞许心情并不算美丽,抬手打断他,直截了当问“什么事,说。”

    听他这样问,应弘泰立刻换上一副贼兮兮的笑容,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东西递给应辞许。

    应辞许没有接,只就这他的手看过去。

    那是一块玛瑙玉,晶莹剔透的橙红色,雕成一个粗糙的圆环,季在一根显而易见被磨旧了的红绳上。

    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这是什么”

    “信物,”应弘泰一把抓住他的手,把玛瑙塞进他的手心,“你的订婚信物”

    那玛瑙片泛着微微的凉意,小巧地嵌合在他的手心,应辞许却毫无观赏的兴致,他露出了今晚除冷漠之外的第一个表情,微微惊愕“订婚信物”

    “你和汀汀呀。”应弘泰喜滋滋,“别装了,你俩小黑屋里的坏事都做过了,你怎么可以不对女孩子负责呀上次老李家那个订婚宴,我见到你和她爸爸说话哦,原来汀汀不是坏女孩,为了我家小辞的终生幸福,我抓紧时间替你订婚,高不高兴”

    应辞许“”

    他一时没有说话,脑中飞快闪过晚上谢汀看到他时震惊的表情。

    她不像是提前知道这件事。

    想起她和她爸爸的恶劣关系,应辞许忽然有了一个猜测“他爸爸为什么会答应”

    “我答应他你在生意上会帮他啊,”应弘泰理所当然道,“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嘛”

    应辞许的表情渐渐冷淡下来。

    “我是不是也说过,”他直视应弘泰,少有的严肃,“我不会结婚。”

    应弘泰被他的眼神看的不由心虚起来,低着头嘟囔“可我想抱重孙孙”

    应辞许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而后挥手赶人“别管了,你去睡吧。”

    应弘泰离开后,他独自坐在客厅,静了许久。

    已是夜半,但主人不睡觉,客厅里便仍是灯火通明一片。

    手边的茶水已经换过两回,秦叔再次来替他添水时,应辞许淡淡道“拿酒过来。”

    秦叔的手顿了顿,低声劝慰“老爷子头脑不灵光,也不是故意。我知道少爷不愿意,就给谢小姐和她家里一些补偿好了,总归还只是口头约定。”

    应辞许当然不愿意。

    先不提他本就无意婚姻这事,更遑论他的婚姻是用这样可笑的理由签订。

    一个脑袋有问题的老头子,和一个居心叵测毫不为女儿考虑的父亲。

    简直贻笑大方。

    借着月光,他看到外面树影微动。

    起风了。

    谢汀的脸在脑中一瞬闪回。

    周平说今晚她是去谈一个资源。

    想必也被那一出插曲搅黄了。

    应辞许缓缓仰脖咽下最后一口酒,吩咐周平。

    “告诉她。”他说,“婚约作罢,条件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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