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座的人微微阖目,在黑夜里只隐约地现出线条流畅的身形。副官压低声唤道“少帅,到了。”

    那人张开一双隽目,眼里透出几分锐利,好似要直射入人的心里,他缓缓地问出口“几点了”

    副官抬腕看一眼时间,“快凌晨了,要不要通告一下,让府里叫人来迎”

    他揉了揉鼻梁,隐去了眼里的肃意,语声低沉似有倦意道“不必惊扰,下车吧。”

    “是。”副官从副驾驶里走出,欠身拉开后座车门。

    漆黑的军靴踏出车门,墨绿色的长袍被风一吹,在空中扬起利落的弧度,露出里头暗蓝色的军装。就着府门前的灯笼,这才能看得清那人的面容,依旧英俊,只是气质已经截然不同。

    方昀等人正放轻了动作往府里走,却没想到宅子里的人根本就没睡安稳。

    床上的人紧闭双眼,喘气声在寂静的夜里越来越急,原本如花般的容颜渐渐苍白,皱着眉辗转反侧极为不安。

    眼前是一片狼藉,猩红触目,冰冷刺骨,那震耳欲聋的枪声、爆裂声从西面八方直逼耳膜

    一双温暖的大手轻拍她的肩膀,可那血红的场面仿佛泥沼般吸住她整个人,铺陈在面前的惨象宛若现世地狱,她心里已是十分不愿再看下去,但又忍不住在一片残垣断壁中寻找他的身影。

    “瑛瑛”方昀握住她的肩头,双手加了点力道,试图唤醒睡梦中的人。

    萧瑛霍然睁开眼,额头上已满是的香汗,她怔怔地看着他,眼里既是彷徨又是不可置信。

    他弯了弯嘴角,满是关切的声音一如既往“梦靥了”

    “方昀”还不待他出声应答,她蓦地就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等男人身上的体温隔着衣衫传到她手上时,她才小心翼翼地问出声“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他怔了怔,就隔了一件里衣更觉得她身子的单薄,看对方很是不安,这才伸出手将她揽住,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我回来了”

    “我真的没做梦”那忍住了半天的酸泪夺眶而出,再也止不住,埋在他颈窝里,浸湿了对方大半的肩膀。她低声抽咽着,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方昀”

    梦醒的她再也不是平日里那个冷淡的萧瑛了,她抱着对方的手再也不敢放开,就怕自己一松手又是满目温热腥浓的血泊。

    你为何将我拯救,又孤身进了战场

    但她羞于问出口的话却有人替她质问了出口。

    “你为何将我留下”

    方昀看着面前这个来势汹汹的娇俏学生,无奈地笑道“这么说,就好似我负了你一般。”

    沈眉芯霎时颊上飞红,可说出的话却依旧咄咄逼人,“你难道没有吗”

    “眉芯”他眼底有极复杂的神色一掠而过,极快就掩饰过去,认真地看着对方。

    她心思细腻,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他接下去会说的话,急忙开口打断“你别说了,我不听。”

    他无奈地叹了一声,神色里略有歉意“为我,不值啊。”

    “是因为她吗”说完这话她心中有丝慌乱,她怕对方觉得自己也是个爱拈酸吃醋的女人,低头掠一掠鬓发,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滋味缠杂其间。

    坊间轶闻,早将少帅和歌女的故事描绘地和戏文里一样的荡气回肠。

    但她好好的一个接受进步思想的女性,却怎么也做不到“子不我思,岂无他士”。

    他微微笑着,眉眼还是当年那个游走于红尘的翩翩公子,但原本白皙的皮肤早已变得古铜年少英俊历经了风霜,炼就一身内敛光华。

    他抚了抚沈眉芯的秀发,给她的是如兄如父般温暖的触感,“我不想耽误你,也不会耽误她”

    她看见对方手腕上触目惊心的一道疤痕,心中绵软而微酸,她无力反驳,只能仰脸望着他,将这张日思夜想的面容深深刻进脑海

    “我走了。”方昀一笑转身,说走便走没有半分拖沓留恋。

    外头急雨飒飒,她没撑伞就跑出家门,看他孑然一身走进风雨里,步履从容,不似行走在着凄风苦雨的乱世间,倒似走在太平安定的繁华盛世。

    远了,裹着蒙蒙雨雾,就此渐行渐远

    沈眉芯不愿眨眼,怕一眨眼就再看不见这身影,可那人终究是越来越远眼前一切模糊,悲伤翻涌上心头仿若洪水,一滴泪却凝在睫间不肯坠。

    后人整理这位才女的日记时,发现有一页上只有这么两行字

    五马徘徊长路,漫非意,凤求凰

    题桥贵客,栽花潘令,皆非画眉郎

    “听说,近日北方很是风光,通个国家都在说他方昀”坐在议桌左侧的男子儒商模样,笑眯眯的,也不知话里究竟是几个意思。

    这话却听得他对面的半百军人怫然变色,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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