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诓你的。”楚妍又是俯视着她。
于是孙晓柔再一次哭了出来,这次是喜悦的。
嘴角一抽,楚妍唤人将她带回宫殿,合着这姑娘是水龙头啊说哭就哭。
过了几天,孙太傅醒了过来,果不其然,请求赵祗从轻惩罚孙晓柔。赵祗念着孙太傅救驾,意思着沉吟一下,便同意了。楚妍从中推波助澜,趁着朝中人人最近都夹着尾巴不敢说话,明着将其送入寺庙修养,实际上是放她与孙太傅及夫人团圆了。
她同样中了蛊,命数还有多少谁说的清呢孙太傅此次大伤元气,也不知还有多久,人老了,思乡,便辞官告退了。楚妍问过她,趁着还有时间,她想陪陪父母,代原身尽尽孝。
自从哭过那一场之后,那姑娘仿佛成长了许多。楚妍悄悄地送她到皇宫侧门,她临别时看着楚妍手上几道还没愈合的伤口很是愧疚。挥手作别时,她突然跑了回来,用力地抱了抱楚妍。
“谢谢你。”她在她耳边说。然后又是擦着红了的眼睛飞快的跑走了,不再回头。
此后山高路远,后会无期。
至于赵归辰,他在狱牢中也一副翩然的姿态。哪怕他依旧是那身被唯一救他的人所染红的衣服,血凝固地发黑。
楚妍见到他时,他盘腿而坐,闭着双眼。听到有人站在他面前,却一直不开口,他才缓缓地张开双眼。
很奇怪,那一瞬,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道”。
她轻轻将怀中的琴放在了地上,“我觉得,应该把它给你。”
那是冯萱的琴,琴身上,同样有血迹斑斓,毕竟,她是抱着琴离开的。
然后,没有看赵归辰的反应,她提裙一步步离开了这里。
走了一段距离后,身后隐约传来了笑声,“哈,哈哈哈哈。”回荡在此,显得格外寒凉。
那一刻,楚妍突然在想,庄子妻死而歌时,是怎样一种心情呢
走出地牢,楚妍仰头望着太阳,赵祗如何处理赵归辰,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而她,事情终了,心中再无阴霾,一片明澈。
对了,还有那个太医,对赵祗下蛊毒的人。楚妍再次召唤他时,他已然一脸平静。“我自知会有这么一天,从皇上体内蛊虫变异而我无计可施开始。”
“你不恨吗”楚妍好奇道。
“皇后会保住我妻儿吗”他避而不答,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因为答案是肯定的。
“卢家父母为人正派,初觉你内藏阴暗,才不愿女儿嫁你。”楚妍唤了卢姑娘过来,“本宫没什么能替你们做得,唯一可行的,便是赐婚,算是让你们不再遗憾吧”
他们二人不敢置信地看着楚妍。
“只是本宫有几个问题要问你。”楚妍拉着卢姑娘的手,“你可知他做错了事”
卢姑娘轻轻点头,“知道。”
“你可知他做错的事只能用性命偿还”
卢姑娘慢慢地滴下了泪水“民女,知道。”
“即使这样,你也愿意嫁他吗”
“愿意,此生不悔。”
最后,楚妍看着她的眼睛,“那么,恨本宫吗”
卢姑娘露出清亮的双眼“不恨,民女知道是他做错了事。”
看,这就是自己为什么喜欢这姑娘的原因了,卢家二老将她教得很好。
于是,楚妍真的下达了赐婚的凤旨。
他们携手郑重地对楚妍拜了三拜。有了它,卢家父母绝不会再反对了。楚妍给了她们光明正大幸福的权利,哪怕只有一个月。
一个月后,他如约回来,将一本记载着蛊毒的册子交给楚妍,“皇后大恩,无以为报。”
然后,跟着赵祗派来的侍卫走了,走向黄泉路。
“皇后的同情心最近有些泛滥啊。”越发消瘦的赵祗调侃楚妍。
她微微一笑,不可置否。赵祗与姐姐、赵归辰与冯萱、太医与卢姑娘,他们之间总得有对儿成了的吧,哪怕短暂,却也是幸福。
多年之后,或者说也没有那么久,只有八年多一点罢了。楚妍看着赵祗一点点没了气息,没有留一滴泪水,但却心中荒芜。
他走得时候还带着笑容,是因为要见到姐姐了吧。只是,她有些寂寞啊,当年认识的,好似都不见了
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母后。”
楚妍看过去,对啦,她还有个儿子,叫赵承。是赵祗从宗族里挑选出来的,初见的时候只有八岁,现在却已经这么大了。孩子很乖、很聪慧,赵祗和她也努力把他教育地很好。
赵祗近年来,自知时日无多,种种计划怕是无法完成,专门将各项详详细细地写进书册中,是对儿子的关怀,也是对赵承的期望。也正是因为知道时日无多,他才一改稳妥,变成激进,一是打压道教。子民可以有信仰,但不能只有信仰。道教可以兴旺,却不该大兴。赵归辰之事给了他极好破坏道家名望的借口。二是软化南疆,通婚、通商,当然,当年参与叛乱者,一律杀之。三是诛冯氏一族,同时禁止世家招募私兵、铸造兵器。
这期间,有怀柔措施,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以一种强硬的姿态执行的。众人可能是恨他的。但楚妍眼里的,他却是一个优秀的君王。
皇宫的钟敲响了,可楚妍不知道真正哀悼的有谁毕竟,赵祗被称为严君。可正是因为他的严苛,才能在将来衬托出赵承的仁和。是,这就是赵承未来的路,以宽容的姿态继续尚未完成的大业,造福西赵。
赵承登基的时候,楚妍望着连绵的红毯,好似看到了西赵的未来,歌舞升平,百年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