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押送九郎和神子的梶原景时一行人会合、再一同上路返回镰仓时,已经重疾缠身的父亲断然下了最后的决定。

    那个深夜,父亲将他传召到了伽罗御所。在四下无人的空旷大厅之中,父亲坦然在他面前伸展开了双臂,像一只年已老迈、却仍然想要展翅飞往最高的天空之中的雄鹰那样。

    父亲说“来杀了我,泰衡。借着我的死讯,你就有了最不会让人起疑的理由封锁全城,捉拿九郎和神子一行人,并且借机防止政子夫人提早离开。”

    父亲还说“借着完成父亲的遗愿这一理由,你可以立刻安排在大社与则子小姐完成婚礼仪式,并且有理由通过梶原景时向政子夫人施加压力。如果她相信了这个理由而前来大社出席婚礼的话,那就是我们最佳的机会。”

    当时,他既矛盾又痛苦。理智告诉他,父亲的计划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和亲情相比,已经与奥州这片土地连系在一起的藤原家必须优先选择守护这片自己的土地。

    然而,感情并不是那么容易被理智左右之事。而且,对方还是自己一直以来仰赖和崇敬的父亲。杀了父亲之后,他在这世上就是孤独一人了。不会再有人像父亲这样全心全意为他打算,不会再有人像父亲这样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可能伤害他,不会再有人像父亲这样,面对再严重、再困难、再危险的境地,都始终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然而,父亲微笑了起来。

    父亲说“有的,有这么一个人。”

    他不可遏止地在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您说的是九条则子吗,父亲”

    他不可置信地问道。

    “那是个疯狂的女人啊父亲大人您难道不清楚吗又骄纵又任性,好像没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

    父亲笑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

    父亲说“正是因为如此,她会为你扫清你面前的道路,只要你使用的手段得当。”

    父亲在告诉他,他可以以感情和暧昧的言行及暗示来操纵九条则子,利用九条则子对他危险的感情,做到一些很难以完成的事情。

    最后,父亲死去了。

    是他,下令让银动的手。

    然而今天,站在大社里,站在政子夫人面前,面对九郎的大声诘责和质问,父亲对他说过的那个人,果然站了出来,大声说道那个凶手,是我。

    并不像他印象之中的那么骄纵任性,然而或许还带着一点他记忆之中的疯狂,穿着华丽的十二单的年轻女子,站在大社的正中,脸上带着难以形容的勇气和对他的同情毫无疑问他很确定那就是同情大声承担下了本不属于她的罪愆。

    而现在,又是她,率先冲了出去,率领着那几位在传说中也是她入幕之宾的美男子,和政子夫人不,荼吉尼天所召唤出来的怨灵和怪物进行着勇敢的战斗。

    在他视线匆匆一瞥之处,他只看到身着繁复沉重的十二单的她,十分艰难地闪过一个怨灵的鬼爪,然后左手一抬臂将那只鬼爪架住只听得呲啦一声响,最外侧表着的左臂部分被鬼爪长而尖利的指甲划破了长长一道。

    出乎意料地,镰仓来的无用贵女九条则子并没有因此而动摇。她右手握着一把对她来说好像有点过长的太刀,左臂架住怨灵的鬼爪之后,右手毫不停顿地往前一送,刀刃深深地插入了怨灵的胸膛。

    怨灵应声倒地。然而这是不足够的。它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只凭凡间的刀剑好像并不能彻底解决它。

    下一刻那个异常凶残的“镰仓来的无用贵女”就抬起一只脚狠狠踩住那个被她刺中的怨灵的胸口,回过头来,冲着白龙神子厉声喝道“神子有办法把它净化吗”

    神子则似乎被眼前的这一幕“镰仓来的无用贵女居然穿着沉重的十二单持刀与怨灵战斗”的玄幻场景弄得有点无所适从。此刻被这么一吼,反而清醒过来,立即奔向殿外。

    九郎咬牙,紧跟着冲出去,从大殿门外的走廊上匆匆捡起一把不知是哪个被袭击了的倒霉侍卫丢掉的太刀,也加入了战斗。

    “可恶神子手里的逆鳞被拿走了啊不然就可以”他一边站在台阶上,发狠地砍着那些从下面涌上来、似乎被荼吉尼天驱使而源源不断出现的怨灵和怪物,一边泄愤似的大声吼道。

    正在和怪物不,主要是自己穿着的十二单搏斗着的柳泉“”

    啊,原来昨天藤原泰衡借着揽过她的动作一转身,避开梶原景时的耳目,要对银亲自吩咐的关键词,果然是白龙的逆鳞啊。是要借助逆鳞的力量来建立这个宏大的咒术阵法吗

    她又艰难地闪过一个移动极端敏捷的怨灵的攻击,然而因为十二单的拖累而移动速度变缓,无法及时转过身来以刀架住对方的攻击;这一次,发出“呲啦”一声的,是她紫苑色唐衣背后的衣料。

    怨灵的速度极快,在划破她唐衣背后的衣料之后,长而尖利的鬼爪已然勾住了她披散于身后的长发

    柳泉回转的动作被迫中止,因为她的长发被怨灵扯住,不但是头部、甚至是上半身,都因此猛地向后一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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