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进了院子,过了月洞门,就见桂花树下蹲着一个人,好像正在拨弄那一地的桂花。
    “不要蹲在那地上,留神起来的时候又头晕。”萧宪说着上前,扶着东淑站了起来。
    东淑果然有些眼前发花,握着萧宪的手臂定了定神,才道“哥哥”
    萧宪见她眼圈儿发红,便笑道“不许说别的,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倒是又害你替我担心了。”
    东淑见他虽看着好,但脸上也有掩不住的憔悴之色,毕竟这几天在宫内又哪里是好过的,毕竟劳心。
    当下拉着他的手领他进房内。
    萧宪才进门就看到挂画的地方空荡荡的,倒也是意料之中。
    因问道“是你发现的”
    东淑先前就把丫鬟们都打发了,这会儿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加了些桂花糖在里头,用小银勺调匀了。
    萧宪喝了口,那股香甜一直沁到心里,那连日里兵荒马乱的心情才得到滋润舒缓似的,他长长地吁了口气。
    东淑在他旁边坐了“之前子宁跟我提起过你留了那东西,他猜不到你放在哪里,本来我也不知道的,今儿无意中看到那幅画,才”
    她有些不安,毕竟萧宪是不愿这么做的,如今却是违背了他的意愿。
    萧宪的脸色却淡淡的,道“你不必自责,我知道是瞒不过你的。但是交不交,却还在他。”
    东淑低下头去。
    萧宪默然道“其实我还在赌,本以为李子宁不会这样一意孤行,想不到我小觑了他。不过这样也好,其实自打接手了那密诏,我就也寝食不安的,自觉有朝一日会出事,如今得了这样的解决,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虽然辜负了先帝跟但也是、并无他法,人算不如天算罢了。”
    东淑默默道“对我来说,只要哥哥平安,自然什么都比不上。”
    萧宪凝视着她,终于缓缓地把茶杯放下“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去了一趟兵部,见了镇远侯。”
    “啊”东淑本以为他去兵部是见李衾的,实在想不到竟是李持酒“他怎么在兵部”
    萧宪道“之前他拦路冲撞李衾,给李衾命人拿下羁押于兵部。”
    “拦路冲撞”东淑皱眉,惊愕的问“好好的怎么就又去拦他,之前明明还”
    说到这里便察觉失言,忙停下来。
    “什么之前”萧宪问。
    毕竟萧宪才回府,他又向来不喜李持酒跟野马似的东奔西闯,东淑不敢立刻叫他知道此事,就道“我是说之前、两个人还好好的。”
    萧宪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东淑又问道“那镇远侯可会有事”
    “我看应该不至于,”萧宪淡淡道“李衾应该还到不了这种穷凶极恶的地步吧。”
    兄妹两人说了半晌,天已经黑了。
    外头甘棠来到门口“姑爷来了。”
    萧宪很诧异“他这么快出宫了哼。”
    不多会儿,李衾走了进来,向着萧宪行礼,萧宪爱答不理的,只转着手上的杯子。
    李衾看了东淑一眼,因对萧宪温声道“本来今日归宁,早该先回李府,只是有事耽搁了,这会儿也是该回去了。”
    萧宪道“李大人日理万机的,何必又跑了来,你自去忙你的,妹妹留在这里又有何妨。”
    李衾笑了笑“若是在以前自然使得,不过毕竟才成亲,另外我不两日就要离京,故而”
    他还没有说完,萧宪跟东淑都愕然了“你说什么”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问了起来。李衾道“是这样的,我今日进宫面见皇上,又说起南边的事情,皇上很是忧心,叫我举荐良将,说遍了也没有让皇上称心如意的人,后来皇上就问我肯不肯去。既然身为臣子,自然是急人君所急的,我便领了旨意。”
    东淑虽字字都听的分明,却是不能相信,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李衾,嘴唇却抿了起来,把所有话都压在了胸中。
    萧宪也是不可置信,瞪着李衾看了半晌,差点儿把手中的茶杯给捏碎了。
    他又看向东淑,见她这般脸色,就知道东淑心里想什么。
    “李子宁,”萧宪深吸一口气,胸中却更憋得慌“你真是越发出息了。”
    李衾道“哥哥这是何意”
    萧宪怒极反笑道“上回你总算是成亲了一段日子才去巡边的,这次更好了,才成亲这三四天,你又要走你把所谓的新娘子放在哪里”
    “虽然如此,可到底是军情紧急,故而”
    “你闭嘴”萧宪大怒,“既然是这样,又何必巴巴地先把人娶了”
    东淑听到这里,已经不想再听下去,只是转身进了里间。
    沉默片刻,李衾道“我离京之后,京中各事还劳烦哥哥帮我照应着”
    “你休想,你是你我是我,”纵然萧宪有可灿莲花之口,此刻都无法尽情形容自己心中那滔滔不绝的惊恼,“我不会替你照看任何,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还有,东宝儿不会回你李府,这就够了”
    才说到这里,突然听到一声重重咳嗽从院子里响起。
    萧宪微怔,蓦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外间有个人缓缓走了进来,竟正是萧卓。
    萧宪变了脸色,不知萧卓刚刚可听见了没有,只忙躬身行礼。
    “在吵什么”萧卓蹙眉看着萧宪,道“方才子宁来的时候,已经跟我先说过了,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如今南边军情如火,你不是不知道的,叛军已经连拔了两城,若不尽快镇压,只怕还要兵临京师呢身为臣子怎能坐视,连我都想亲自前往,只可惜并无这般才能,如今子宁既然出行,这是好事难道要因为区区的儿女私情就把国家安危抛到脑后亏你还是皇上器重的辅臣如此目光短浅”
    萧宪给萧卓句句压着,对方是父亲,自然不能反驳。
    又想到李衾果然面面俱到,他进府的时候竟先跟萧卓报备了,以萧卓的性子,当然是义无反顾地鼎力支持,倒是显得自己太不懂大局大义。
    李衾从旁道“老爷息怒,兄长其实并未说什么,只是一时盛怒之下口不择言,私下里赌气的话,做不得真,我跟他向来知己,自然知道。”
    他这句很是得体,一是替萧宪解释,二是就算萧卓听见萧宪口称“东宝儿”,也自然以为他是口不择言的缘故。
    萧卓听李衾这般说,便一点头“嗯,我就是怕他想不通,所以特过来看看。江雪呢”
    东淑本来已经到了里间,坐在桌边上,泪无知无觉的掉下来。
    突然听到萧卓来到,又听找自己,只得擦干了眼泪走了出来。
    屈膝行礼,道“父亲。”
    萧卓打量着她娇娇袅袅地就在跟前儿,恍惚里真如昔日女儿一般,语气便不觉温和了几分“子宁不日就要领命出京,你便同他回去吧等他凯旋回来,自然也是你的荣耀。”
    萧宪闻听很不乐意,但也知道既然萧卓开口,自然不能强留。
    于是李衾道谢,跟东淑一起行礼,又去老太太那边行了礼,才离开了萧府,乘车而回。
    一路上,东淑靠在车中,起初还是坐着,到后来便索性躺倒了,昏昏沉沉之中竟睡了过去。
    当马车在李府门口停下的时候,她还是睡着的,李衾自马上下来,见是这般,便制止了甘棠,自己上车将东淑抱了起来。
    模模糊糊中东淑有些清醒,双眼微睁看见了他。
    朦胧的灯光下,李衾的眉眼如真如幻,一刹那,让东淑想起了当初自己要离开京城,却给萧宪和李衾拦住带了回来时候那样的情形。
    那时候她的记忆还是模糊的,看见这张脸后,只觉着满心欢喜,十分纯粹的喜欢着。
    可是现在,她忽然有些迷惑,半梦半醒地看着李衾,东淑忍不住唤道“子宁”
    李衾正迈步进门,闻言垂眸,目光相对的瞬间他应道“嗯。醒了”
    东淑不言语。
    李衾道“别动,我抱你回去。”
    本来按照规矩,归宁回来后自然是要去给老太太跟太太们请安的,但一来时候不早,二来东淑又是这样,李衾便直接抱着她先回到了房中。
    又叫了丫鬟来吩咐“去告诉太太一声儿,今日天晚了不便,明儿再去请安。”
    东淑进门之后就没了睡意,但仍是侧卧在榻上,听他这样说,就闭着眼睛装睡。
    这边李衾洗漱过了,丫头又送了燕窝粥进来,李衾擦了手,端了一碗走到床边“你今儿定然没好好吃饭,先喝一碗粥。”
    东淑不动。
    李衾瞥着她道“知道你没睡。难道要我抱你起来吗”
    东淑听了这句,才皱着眉慢慢地坐了起来,却仍是说道“我不想吃东西,不用费心了。”
    李衾捧着粥“不许,倘若饿坏了萧宪岂不是又要找我麻烦。”
    东淑垂着眼皮,勉为其难地要接过来,李衾却并不给她,只自己舀了一勺子,轻轻地吹凉了些,亲自送到东淑唇边。
    东淑愣住,皱眉看了他片刻“你又何必这样我又不是不能自己动手了,何况堂堂的李尚书大人,多少正经事情要你操持,何必做这些无聊举止。”
    “我想这样儿,”李衾唇角多了一抹笑意,近距离的对上她的目光“伺候夫人,是我分内的事。”
    东淑受不了他的笑,真是太熟悉了,透着往日的气息,她只能转开头“我怕消受不起。”
    “谁说的。”李衾淡淡一句,将勺子送到她唇边“你受不起还有谁能受得起乖,吃了这口。”
    东淑听着他的话,不知为什么心里酸酸软软的,本来实在不想吃,此刻终于稍微张开了唇慢慢地吃了半勺子,便道“行了。”
    李衾调笑道“是不是太久没这么伺候你,你就觉着不习惯了无妨,以后有的是机会。”
    东淑听了这句,那眉间更皱深了几分“机会什么机会”
    她笑了声,看着身侧床璧上挂着的荷包“您不是又要出公差去了吗”
    李衾眼神一暗,唇角的笑意却并不减。他一手捧着碗,一手探出把东淑的肩握住,垂头望着她的眼睛“在怪我”
    东淑不看他“不敢。连老爷也说了,那是正经的国家大事,我有什么资格置喙,也不想做无知不贤的千古罪人。”
    “果然是怪我了,”李衾笑笑“是怕我像是上回一样,对吗”
    自打在萧府听李衾说要南下,东淑心里想起的就是上次他去北关巡边,那种惶然可惧无法形容。
    如今听了这句,如万箭诛心,当下只红着眼睛瞪向李衾。
    李衾索性把手中的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双手扶着东淑的肩头“真的这么怕吗”
    “没有”东淑推开他的手。
    李衾看着她恼怒的神情,半晌道“淑儿,你相信我,这次我绝不负你。”
    东淑听了这句,忍无可忍“我不想听这些话,你可还记得上次你离京的时候说过什么我倒是信了的。可到最后我等到你回来了吗这次你竟然还要子宁,要早知道会是这样,我绝不会答应再嫁过来”
    此刻甘棠正要进来,闻言吓得站住,又忙退了出去。
    李衾沉声道“再赌气,都不许说这话。”
    东淑偏道“不是赌气是真心话。”
    她不等李衾开口,便继续说道“我不喜欢等待,尤其是等一个难以预料的结局,李子宁,你根本不明白我心里的感受,你要是知道我多怕多讨厌这样,你就不会这么轻描淡写的,我宁肯我立刻就死了,也不要再苦等苦熬一次”
    “住口”李衾听她说“立刻就死了”,立刻喝止“你在胡说什么就算你骂我打我都好,不许拿自己赌咒”
    东淑的眼中已经是泪光打转“为什么不能有什么是我没经历过的我不是怪你,你要去顶天立地,保家卫国的,任谁也不能怪你,可是你也不能怪我”
    东淑说到这里,泪扑簌簌落下“这次我不要等,你走之前,得让我先走。”
    李衾张了张口“你要去哪儿”
    “去哪里都行,萧府若容不了我,我可以离开京城,天大地大哪里都可以去。”
    李衾自也知晓她的脾气,便一笑握住东淑的手道“好了,别说这些话,何况你难道不知道,镇远侯虎视眈眈的,就算我跟萧宪不管,他”
    东淑闻言蓦地抬眸,看了李衾半天,才道“那也未尝不可。”
    “你说什么”李衾本是玩笑,听了这句便愣住了。
    “我说镇远侯也未尝不可。 ”东淑淡淡道。
    对东淑而言,李衾跟镇远侯不同,她对李持酒没那么深重的感情,而且在她当“江雪”的日子里,也早习惯了镇远侯萍踪浪迹,时不时消失无踪,时不时又从天而降。
    李衾一时却没想到这个,眼中渐渐地有怒气汇集,他盯着东淑的双眼,逐渐肃然正色道“你知不知道我做尽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却跟我说这话”
    东淑微微一怔,但这会儿都在气头上,于是说“什么为了我,你若为了我,就不该将那道遗诏献给皇上。”
    她闭上双眼,深深呼吸“还有,你为什么要把镇远侯羁押在兵部你们想得到的已经拿了去,再为难他就太过了吧。”
    “你们”李衾想到今儿自己跟萧宪说话时候也用过“你们”这个词,真是相映成趣,原来他们之间这般泾渭分明了。
    李衾轻笑了声“好啊,直到现在你还在为他抱不平,你是不是对那个小子动心了”
    东淑一愣。
    李衾盯着她,缓缓倾身靠近“淑儿,我不在意你嫁过他,毕竟那也非你所愿。对我来说只要你心里的人一直都是我,就够了。”
    东淑呆看着他片刻,猛然伸手要将他推开。
    却给李衾擒着手腕抵住在床璧上“你的心里只能有我,你听见了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15 23:12:2520200416 22:5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abyice11 28瓶;2008小梨 6瓶;ae 5瓶;海蓝蓝 2瓶;樱风轻舞、明月松间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章节目录

全天下都知道夫君爱她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棋子小说网只为原作者八月薇妮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八月薇妮并收藏全天下都知道夫君爱她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