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淑因为百感交集, 自觉情何以堪。
    一时灰心之下, 本是要先离开萧府的, 又茫然不知所往。
    正要上车的时候偏看到李衾竟在, 真真如同梦中。
    两人远远地彼此相看,李衾缓步走到她身前, 目光闪烁地问道“你是要去哪里”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东淑却不知如何回答,便道“所谓天下之大,竟无我容身之处,早先觉着这句话矫情, 现在倒是别有滋味了。”
    李衾一震, 继而道“你要走吗”
    东淑垂头淡笑道“物是人非, 还能说什么呢”
    李衾深吸一口气“你、跟我来。”
    东淑道“去哪里”
    李衾却并不回答,只是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竟是拉着她转身就走。
    他虽然不是有意用力, 但东淑已经连反抗都不能,只有给他拽着走的份儿。
    身后众人不明所以, 自然也不便拦阻, 连甘棠都只能呆呆地抱着小包袱跟上。
    两人进了轿子中,还未坐下,东淑就嗅到一股颇浓的酒气。
    她诧异地看向李衾“你喝酒了”
    除了一些吉庆节日等,李衾向来自持,就算是小酌几杯,也不过怡情而已, 不会过量。
    但是这会儿轿子里的酒气如此浓烈,显然有些反常。
    李衾的轿子颇为宽敞,也能容纳两个人并排而坐,但毕竟空间有限,此刻轿子里除了酒气之外,另有的,就是那若有若无的香气了,是从她身上而来。
    这香气如同熟悉,又像是陌生,正因为半真半假,却更诱人心魄。
    李衾垂眸,却瞧见她搁在腿上的小手,纤巧白皙,似是而非。
    李衾闭上双眼“是啊,喝了酒,你不喜欢吗”
    他说着微微扬首,露出了颈间突出的一点喉结。
    东淑无意目光撞见,蓦地想起昔日身为人妇的时候两人闺中那些亲密的举止。
    她的心也跟着突地跳了一下,忙敛着心神问道“你是怎么了,莫非有事”
    “为什么这么问”
    “你很少喝的这样,”东淑皱眉道“出了什么事了”
    李衾听了这句,微微睁开眼睛转头看她。
    他跟景王杨瑞喝了那一场,到现在酒力其实已经散了大半儿,但还有三分尚在,此刻看着东淑的脸,恍惚中,就像是伊人仍在。
    “夫人”李衾不由自主地唤了声。
    东淑一怔,看他星眼略见迷离,仿佛有无限柔情蜜意,不由有些窒息。
    此刻才略略觉着不安。
    “你要带我去哪儿”东淑转头,这时侯冷静下来,又想起萧宪,若萧宪知道她竟跟着李衾走了,恐怕更是火上浇油,不知气成什么样子。
    虽然萧宪的那几句话伤了她的心,可是东淑却是本心里不想让哥哥生气的,原先没料到会遇到李衾才赌气出府。
    如今问了这句不见李衾回答,她就说道“还是送我回哥哥的别院吧。”
    “你为什么会出萧府”李衾并不理那句,反而问道,“是不是府内有什么事儿”
    东淑见他问起这个,一时苦笑“是我先前心里没个数,高估了自己罢了。”
    “什么高估”
    东淑回想萧府之中那些虚情假意的脸,除了周老夫人跟萧宪外,其他人对她都是怀着戒备的,连张夫人都是,她当然看得出来。
    东淑回头看向李衾,问道“子宁,你信我吗”
    李衾愣怔“嗯”
    东淑道“你会心无芥蒂的接受我,同我相处如初吗”
    李衾沉默。
    东淑心头如同针刺,抬手抚着脸笑道“你看,就算再像,毕竟也是换了个身子。有时候连我自己想起来都觉着如同做梦呢,何况是别人自打我记起以前的事后,唯一对我如初的,只有哥哥。”
    她喃喃说着,神色宁静之中略带几许伤感。
    李衾微震“你”
    “是啊,”东淑的眼中却已经潮润了“只有哥哥才是完全相信我的。我本来不该让哥哥生气的。”
    李衾忖度着问“你、莫非跟萧宪闹了不快吗”
    东淑道“嗯,哥哥不愿意我跟你相认,他让我选,可是我还是坚持因为、因为子宁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啊,我不能放下你。但是大概我想错了。”
    “为什么这么说”李衾微微眯起眼睛。
    东淑盯着他的眼睛“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觉你不像是之前的子宁了”
    话音未落,李衾忽然毫无预兆的张手将东淑拥住。
    他的力道这样大,隐隐地令人窒息。
    东淑下意识想挣脱,但却纹丝不能动,她一时有些慌了“李衾”
    话说萧府之中,萧宪因为关心情切,一时的口不择言。
    可从东淑院中离开之后,人还没到前头,就已经后悔起来了。
    “我怎么能那样跟东宝儿说话,”萧宪皱着眉,抬手打了自己的头一下“她好不容易才回来,这还是第一天,我就跟她吵起来她指不定多伤心呢。”
    萧宪这样想着,又跺足恼怒道“都怪李子宁那混账从中挑拨,没有他的话,我跟东宝儿自然仍是和和美美的。”
    他长吁短叹,情绪复杂,想到东淑就觉着愧悔,想到李衾却又暴怒,觉着是他用下作手段诱惑了东淑。
    都说红颜祸水,怎么轮到他这里,就是妥妥的男色最祸呢
    思来想去,萧宪下定了决心要回去,至少得亡羊补牢安抚东淑,别叫她伤了心,这才是当哥哥该做的。
    萧宪想着便要转身,谁知一个小厮匆匆跑来到“三爷,老爷那边儿着急叫您,且快去吧。”
    萧宪忙问“什么事”
    小厮见无人,便上前一步悄悄地说道“是顺义侯赵大人来了,好像是有什么机密跟老爷商议。”
    萧宪心头一动,略一犹豫,便想“顺义侯消息灵通,一定是听说了有关江家告状的事情特来报信,罢了,我先去过去,待应付了父亲再回来也不迟。”
    于是他便跟着小厮往前头萧卓的书房而去。
    而这会儿在萧卓的书房中,顺义侯赵申平正说道“既然老爷知道此事,有所准备,我也就放心了。”
    萧大人有些心不在焉,闻言一笑道“我也不瞒你,这件事李子宁曾先一步跟我透过消息。”
    赵申平极为机灵,听了这话,又想到从萧夫人那里听说的要收“江雪”为义女的事情,顿时明白了几分,便笑道“原来是这样,李尚书到底是不同凡响,事事总能料得先机。这样的话我更不必担心了。”
    说话间,萧宪就到了,赵申平起身跟他行礼招呼。萧宪点点头,上前见过父亲。
    萧卓道“方才顺义侯跟我说,大理寺那边儿,有个江家的人去立了案,要告萧家的人呢。”
    “是,这件事儿子今日也才听说了。”萧宪回答。
    萧卓眉头一皱“你既然听说了,怎么不早点来回我”
    “请父亲恕罪,”萧卓道“一是怕父亲听了着急,二则是想等事情明朗些再说。”
    顺义侯听到这里便笑道“哥哥本是孝心,却给我搅了。”
    萧卓忙道“跟你无关,你也是好意,何况我早就知道此事,只是他自作聪明的瞒着罢了。”
    顺义侯看萧宪看似平静,却隐隐透着笃定之色,想必这件事没什么大碍,何况他们父子相见,恐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话要私底下说,于是便笑道“我来了半天,也该去了。”
    萧卓道“何不吃了饭再去呢”
    顺义侯笑道“今儿一整天在外头,还没着家呢,怕他们惦记着,就不多留了,改天再来。”
    说着又行了礼,这才出门而去。
    这边儿看赵申平去后,萧卓才又问萧宪道“怎么顺义侯说,宫内也派了人出来,这件事情竟这么快给皇上知道了”
    萧宪道“现在看来皇上的确知道了,但父亲放心,涉案的人只是萧家的远亲,就算皇上知道也未必有碍,明日我会进宫面圣,当面向皇上请罪。”
    “唉,”萧卓长叹了声,眉头深锁“族内人多,自然也是良莠不齐的,总会有些害群之马,你若面圣可要好好跟皇上解释。”
    萧宪答应了。
    “其实,”萧卓瞥了他几眼,终于道“这件事多亏了子宁先前提醒我,我才知道的。若不是他事先跟我透过,今日骤然叫我听说这个,还不知惊吓得怎么样呢你的行事,到底不如子宁缜密。”
    萧宪心中正是对李衾成见最深的时候,可是父亲的话也不好反驳,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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