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从里头缓步走出来,见状喝道“没用的东西出去”
    书童的脸上白一阵青一阵的,虽然答应了,仍是不停地回头看东淑。
    东淑便把幂篱搭在桌上“要见萧大人一面真是不易啊。”
    萧宪见她穿着褐金色的对襟夹衣,里头却是珍珠白的绸子中衣,底下是淡青绫子裙,沉郁淡雅。大概是天热又走了太多路,额头略有汗意,脸儿红扑扑的,一双眼睛都格外润泽。
    萧宪心中暗叹了声,此时此刻已经完全明白李衾患得患失,迷惘不知所措的心情。
    “少奶奶且坐了说话,”他转头看向扇架上一把绢丝双面绣花鸟的团扇,“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少奶奶突然亲临,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东淑道“确是有事想烦劳萧大人。”
    萧宪道“可是为了镇远侯的事”
    “大人已经知道了”
    萧宪道“我毕竟还在这个位子上,若是这种事还不知道那就是个没用的聋子了。”
    东淑问道“那大人是何时知道的”
    “你的意思是问我,若是知道的话,为何在顺义侯府没有透出半分来,对吗”萧宪回头。
    东淑道“不敢。”
    萧宪说道“这件事内侍司做的很隐秘,我也是离开顺义侯府的时候才知道的。”他说了这句,一笑道“不过李大人应该比咱们消息灵通许多吧。你既然来找我,可是想让我帮忙救镇远侯出来”
    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东淑道“确有此意。”
    萧宪说“那你可是真看得起我了。不过,你放着现成可用的人不找,怎么要舍近求远呢”
    东淑问道“敢问萧大人所说的现成可用的人,是李尚书大人吗”
    萧宪点头“他是知根知底的,皇上跟皇后面前又说的上话,自然比我更顶用。”
    原本的确是这样的。
    但东淑第一个找的就是李衾了,可惜那人是个冰山,任凭她费尽心机也无动于衷,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来找萧宪。
    东淑又知道萧大人心高气傲,只怕不乐意自己当“第二”,于是便巧言令色的“李大人虽能耐,但我只觉着萧大人您不论是人品性格,还是行事之上都比李大人要可靠,所以才来找您的。”
    “是吗”萧宪诧异的扬眉。
    东淑露出和蔼可信的笑容。
    萧宪看着她这个眼熟的笑容,却又慢慢皱了眉。
    萧东淑有时候求他做什么为难的事情之时,也是这般口灿莲花的说破天,这笑容竟也似如出一辙,不过是仗着她生得好又讨喜,故意哄人上钩的罢了,那给她这般求的人往往也从不忍拒绝。
    萧宪听见自己心里发出很沉重的一声叹息。
    要真的是妹子,那该多好啊。
    他一摇头,把那些胡思乱想都抛开了去“这件事吗,如你所言非常的为难。但是也不是不能商量,你先前叫那个小厮来,说什么你又找到了一样难得的古玩珍品,这可是真的”
    东淑笑道“怎么敢欺骗萧大人呢,当然是真。”
    “那、是什么”萧宪这才有些急切的问。
    原来先前东淑让乘云递拜帖的时候,突然想起萧宪跟自己在顺义侯府“不欢而散”,这会儿自己巴巴地要见萧宪这个人又很聪明,只怕早也知道她的来意,试问这种情形下他怎么肯见自己呢
    所以东淑特意嘱咐了乘云一句话,只让他告诉萧宪,她又得了一样珍奇古董,按照萧宪那心性,就算未必全信,可也一定得要见一见的。
    果然如她所料。
    听萧宪询问,东淑便道“那是西晋越窑的青釉褐斑瓷,甚是罕见。”
    还未说完,萧宪道“若是这个东西,倒也不算极珍贵。”
    东淑道“最难得的是一套,青黄色釉短颈双耳罐,三足盘,还有一个钵碗,底下有印记,不像是凡品。”
    萧宪有了兴趣“若是一整套那还有点意思,在哪里”
    东淑道“如此珍贵之物,我自然不会随身带着。如今好端端地放在侯府呢。”
    萧宪皱眉道“你你说了这半天,连个样子都不肯给我看”
    东淑笑道“莫非萧大人不信我吗我是惯会找这些好东西的,比如那个铜镜,我也是一眼就觉着好才买的,若萧大人不信我的眼光,那就罢了。”
    萧宪虽看出她有些言辞夸大,恐怕是因为镇远侯的事情才故意来骗自己的。
    但毕竟有四兽献瑞在前,所以也吃不准她是在说谎还是真有其事。
    “好吧,”萧宪吁了口气,便戏谑道“这次少奶奶又要开价多少”
    “这次不要钱,”东淑正色道“只要萧大人帮我救出拙夫,我愿意拱手送上。”
    萧宪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道“我曾听人说,少奶奶在侯府的日子并不怎么舒心却是想不到,竟跟镇远侯这般鹣鲽情深,为了他不惜抛头露面,屈身行事,也是难得之极了。”
    东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是对我而言,倒不是什么鹣鲽情深,或许称之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最为恰当。”
    “哦,”萧宪耳聪目明的,自然也早打听到她的底细,道“你是说当初镇远侯不顾阻拦保全了你跟你弟弟。”
    东淑屈膝行礼“我不惜逾矩而来,萧大人已经知道我的心意,若是大人能够相助一二,我亦同样铭记于心,不敢相忘。”
    萧宪打量着她的眉眼,终于道“我也要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
    东淑咳嗽了声“萧大人出身高贵,一身才华,手眼通天,无所不能,自然很不用我这区区女子报什么,至少许下的东西一定会双手奉上。”
    因为她这张脸,以及时不时的举止言行,总是让萧宪不可避免地想到妹妹,心里便悲苦交加,可是见她“巧言令色”到这种地步,难得的是应酬的这么婉转顺其自然,便忍不住嗤地笑了。
    萧宪沉吟片刻,道“少奶奶给我戴了这么多高帽,我却受之有愧,但你心中明白,最适合插手这件事的人是李子宁,他都不肯答应你,我又怎么能越衙行事”
    朝廷上的事情不是说黑就白的,有些事情越少人牵扯越好,所以当初李衾都没有将岁寒庵的实情告诉萧宪。
    所以事发之后,搅合在太子漩涡的一干人,是李衾,景王,以及镇远侯,大概还有宫内的李家的那位贵妃。
    而萧宪的手仍是干净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要是插手进去,又有什么好处呢
    东淑本以为可以说服萧宪,如今见他也拒绝了,不仅是失望,更是心冷,她愣愣地看着萧宪,一时竟失了心神似的,无法应答。
    萧宪看着她的脸色,竟不忍心,便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照我看李子宁他不”
    “够了,”东淑不等他说完便道“李大人跟萧大人都是一部的尚书大人,明哲保身,这我明白,只是觉着我们侯爷未免傻傻的,当然,我也是。”
    她深深呼吸,道“萧大人,不如打个比方,假如、我是说假如,这次在岁寒庵中死的人是我,那么会不会就是天下太平了”
    萧宪的眸子蓦地睁大,眼前看见的,竟不仅是“江雪”,更像是他竟受不了这话“胡说什么。”
    东淑道“不是胡说,只是另一种假设,死一个女人,当然比死一个太子要容易的多。所以我说李持酒傻傻的,妻子如衣服,为了一件衣服又何必呢。”
    “江少奶奶”萧宪见她竟说出了实情,忙喝止。
    东淑似是而非的笑了声“好了,不说了。我也该走了,萧大人就当今儿我没来过吧”
    她不等萧宪反应,转身要走,复回头看了一眼萧宪“萧大人先前问我是谁,我现在回答你,我是江雪,就算出身寒门,并非天之骄女,但也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江家女儿。至于萧家姑娘,纵然身世煊赫,绝色无双,又跟我有什么相干,我便是我,不是任何人,你,或者李大人,都别看错了人”
    说完后,东淑无视萧宪震惊又恼怒的眼神,回身便走竟把撇在桌上的幂篱都忘了。
    门外的乘云跟甘棠呆站了半天,见东淑快步而出,幂篱也没戴,不知怎么样,忙赶着跟上。
    东淑气冲牛斗,虽然知道这些当大官的自己心中各有盘算,且他们这些世家子弟,行事极少是随心所欲的,每一步棋都要看家族的动向。但是她就是受不了。
    没有人管李持酒的生死,没有人因为他只是一个才上京的、没有任何根基的镇远侯
    可恶
    东淑越想越气,尤其是这种用尽方法却仍无能为力的感觉,更让她甚觉悲愤。
    她一心咬牙切齿,连甘棠乘云的问话都没听见。
    直到有人叫道“少奶奶留步”
    连叫了几声,东淑才算听见,她回头看时,却见萧宪疾步追了出来,他脸色很不好,眼中似乎有寒光。
    东淑本来极为愤怒,可是看萧宪这般反应,又想起自己之前说的那几句话好像正戳了萧宪的痛楚原本不该提他妹妹的,他总不会也生气了、追出来要为难自己吧
    这会儿可是在萧家,简直是羊入虎口。
    正乱想中,萧宪已经到了跟前,竟不由分说地攥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回而行。
    他的手劲奇大,让东淑怕起来“做什么萧大人你干什么”
    萧宪扭头看她一眼“你刚才不是还很张狂的吗”
    东淑听了这阴测测的一句,越发慌了,之前的“气冲牛斗”不翼而飞“我、我哪里有青天白日的,萧大人可不要胡”
    “住口”萧宪及时喝止了她“乖乖的跟我走就是了”
    看东淑满眼警惕,萧宪才叹道“你跟我去做一件事,事成,我便答应帮你”
    “什么事”东淑更加不安了。
    作者有话要说东宝儿不管是谁,骂他就对了
    萧宪妹妹干什么都是对的
    持久都是坏人,没一个好东西
    被子你洗白了
    持久不仅白,还洗香香了呢
    被子鞭子沾点辣椒水给我使劲抽
    今天的一更君比昨天提前了一个多小时,感觉有巨大进步啊哈哈
    冲鸭,争取二更君也提前
    感谢在20200308 23:33:1220200309 20:2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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