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曾头并没有见过徐姑娘的模样, 只是听徐姑娘的父亲说她长得非常漂亮, 才二话不说地定下了她。
    因此,在儿孙们的强烈抗议下, 第二天一大清早,他就拄着拐杖跑到昭昭的工作所在地衙署, 说他要取消和徐姑娘之间的婚约。
    “我年纪都这么大了,当然是子女们的意见要紧, 既然他们强烈反对, 那么我当然不能让他们伤心。”曾老头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对昭昭说道。
    昭昭之所以一大早就跑到办公室来就是为了等这个好消息,如今见曾老头这样识趣, 自然也是心情大好。
    “这是您老的自由您老的自由。”她迫不及待的带着曾老头去办理退婚书。
    曾老头做了这么多年生意, 秉性圆滑, 讲究个和气生财。
    在给退婚书按手印的时候,他主动钱袋里摸出一块碎银子,“说来说去,都是我的过错,这一钱银子, 就相当于我对徐家的赔偿吧。”
    昭昭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笑吟吟的收下了。
    紧接着, 曾老头又从自己随身背着的搭链里摸出了一串铜板,“这是对周官媒你的赔偿,这些日子你也没少为我的事忙前忙后,真的是抱歉了。”
    昭昭挑了挑眉,也将那一串铜板接了过来, “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您老不用为此感到歉疚。”
    不过,这铜板还是要收的。
    把它放在给徐姑娘的赔偿金里,不香吗
    姑娘家家嫁人总要备上些许嫁妆的,否则,即便夫家已经没有长辈,但是也会被街坊邻里说嘴。
    昭昭自然不希望在娘家已经受够委屈的徐姑娘到了夫家还要招人白眼。
    自从老曾头一连拿了两回钱以后,昭昭满心以为这就是他今天拿出来的全部了。
    谁曾想,没过多久他又一脸不好意思的褡裢里又拿出了一吊钱,这一吊钱是央求昭昭再给他寻个老伴的。
    “家里面的孩子们还是很孝顺的,他们虽然不乐意我娶个小姑娘回家让他们尴尬,但是,老伴儿他们还是愿意再让我找一个的,就是就是”
    曾老头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仔细帮我寻摸寻摸,找个漂亮点的才好”
    昭昭眯了眯眼睛,“漂亮的半老徐娘我这里倒是有的是,但是,您老确定以您这副尊容,能够得到她们的青睐吗”
    昭昭还是有点恶心他一大把年纪却仗着有几个臭钱要娶刚及笄小姑娘的龌龊行径,所以半点都没有给他留面子。
    老曾头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只要人漂亮,我愿意同样出五两银子娶她”
    他伸出一个大巴掌。
    “等您寻摸到,我还有重谢。”
    昭昭在心里仔细斟酌了一下原主的人选名单,她就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偷偷摸摸的看了看四周,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嗓音问老曾头,“风韵犹存的花娘也行吗”
    老曾头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花花娘”
    他有些结结巴巴的重复。
    老曾头很多年以前就没了婆娘,为了拉扯大三个儿子也没有续娶,如今一晃眼就这么老了,他心里一直觉得亏得慌
    所以才坚持要找个少妻好生弥补一下过去的自己。
    没想到
    原本对此并没多大意见的三个儿媳妇出了趟门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自己寻死觅活也就罢了,居然还怂恿着他的儿子孙子一起和他对着干坚决不让他迎徐家坊小姑娘进门
    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另娶一个。
    “是是哪里的花娘年纪多大了真真的非常漂亮吗”曾老头结结巴巴的问。
    他年轻的时候为了省钱,连花楼的大门都没有进去过一步,就因为相好的老伙计告诉他
    那儿就是一个销金窟,除了点花娘要钱以外,吃饭喝水睡觉都要钱。
    而且还一次比一次要得多,要得狠。
    直到他把钱袋掏空,才翻脸不认人的直接一脚把他给蹬出来。
    老曾头那时候虽然挣了几个钱,但明显扛不住花楼的花销,加上他还有三个儿子要养,所以就彻底断了自己的念头。
    谁料,在时隔这么多年以后他居然又和花娘扯上了关系。
    老曾头出身市井,知道世道的艰难,也从不曾瞧不起那些做皮肉生意的花娘,所以听昭昭这样一说他最关心的就是那个花娘的容貌和出处,其他的反倒并不在意。
    昭昭一听这话就知道这桩婚事大半是成了。
    只要那个花娘不是陆洲府人,老曾头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娶她过门。
    毕竟一个白发苍苍的杀猪匠配一个年过四旬的花娘,还真说不上到底是谁高攀了谁。
    “她是咱们陆洲府本地人。”昭昭坦白说。
    “哦,是本地人啊,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老曾头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失望无比。
    即便那花娘再漂亮,老曾头也不会点头同意娶她进门了。
    毕竟,他并不是孤独一人活在这世上,他总要为自己的儿孙想一想。
    “不过她没有在我们陆洲府做过生意,”昭昭话锋一转,“她今年才四十七岁,在京城呆了近三十年才回老家来,回来后一直深居简出的,对外也只是说死了丈夫,来投奔娘家侄子的,不过她那侄子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所以才会求到我跟前来,让我给她找一门还算是过得去的亲事,如此,也好老年有靠。”
    “对对对,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也就讲究这个了”老曾头心有戚戚然的不住点头。
    “那您老是中意还是不中意,又愿不愿意和她见上一面试个眼缘”昭昭问老曾头。
    老曾头又搓了搓手。
    “周官媒,你实话和我说,那那位真的真的长得很漂亮”
    大概是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满意的缘故,老曾头竟是连花娘都不肯叫了。
    “这么重要的事我如何会和您老开玩笑而且,只要您点头,您二位立马就能见上一面,到时候,您完全可以自己看到底喜欢不喜欢啊。”
    他们要是相亲可不像徐姑娘和王童生一样,还要戴个面纱什么的
    “这这这”老曾头又搓了搓手,才下定了决心,“行那我们就见上一面”
    得了老曾头准话的昭昭很快就找到了那个虽年过四旬,却依然风韵犹存的花娘。
    真要说起来,她和原主能够相识也是因为一场孽缘。
    那花娘因为家资颇丰的缘故,没少被她那侄子觊觎,即便她已经把侄子全家都养了起来,侄子还是不知足,总觉得她应该把所有的银钱都交到他手里,由他攥着,才是个好姑姑,没对将来要给她养老送终的好侄子藏私。
    在花娘看来,如果她侄子好生服侍她,待她百年以后,再继承她的遗产,她对此自然毫无异议
    偏偏,她还活着,她侄子就巴不得她死了。
    这花娘因为手里有钱,胆子自然也大得很
    既然侄子家里无法容身,那她就正儿八经的把自己给嫁出去,这样一来,就再也不用受侄子和侄子媳妇的气了。
    不曾想,她第一个遇上的官媒就是原主
    原主本身就是个为了银钱可以不择手段的人,如今,花娘主动送上门来
    她自然只有欣然笑纳的份。
    就这样,倒霉花娘的钱被原主骗去了不少,但人
    却还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的闷在侄子家里受气。
    昭昭只要一想到那花娘的遭遇就忍不住为她鞠一把同情的眼泪。
    那花娘姓龚。
    龚娘子以前听说周官媒来找她,总是欢欣鼓舞的一迭声催促小丫鬟去迎,如今的她听说周官媒来拜访,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扭曲无比。
    “她是又缺钱了,还是又觉得无聊想打击我了不我不想见她”龚娘子咬牙切齿的说。
    自从她被周官媒巧言令色的诈出了在京城的真实经历以后,就再没过个几天好日子。
    她既担心周官媒抓着她的把柄,把她当一辈子的摇钱树,也担心自己总有一天会因为被周官媒榨干了所有钱财,被她公开身份,遭到所有人的唾骂。
    她简直度日如年
    那小丫鬟是她回到陆洲府以后买的,对她的过往一点都不了解,平日里也算忠心。
    龚娘子一说,她就要去外面撵人。
    被龚娘子满脸阴沉的唤住了。
    “算了,请她进来吧”
    她不敢赌自己要是不让那厚颜无耻的周官媒进来,对方不会因为恼羞成怒直接站在她侄子家的门口就揭她的老底。
    等到那时候,她就没脸做人了。
    龚娘子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还有钱,暂时不可能被周官媒挖空,一边双手交握在额头,不停地在嘴里低声诅咒周官媒。
    恳求老天有眼,让那丧良心的周官媒喝水呛死、吃饭噎死、走路摔死
    昭昭对于小丫鬟的姗姗来迟很是理解。
    事实上,她已经非常佩服龚娘子的忍功了,被原主敲诈勒索了这么久,如今听到她来,居然还愿意见她。
    龚娘子的侄儿媳妇是个长得和球一样的女人,她见昭昭过来,顿时竖起了扫帚眉。
    “你莫不是真当我们龚家好欺负,借着说媒的名头来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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