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你究竟是从哪儿捡的货色要真是宁王府丢的那小世子,咱们一个庄子的人都被你连累死了交代你屁大点儿的事儿,你也能给我捅出这篓子来”
    卫珩觉得不行。
    他想,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不是被活活饿死冻死,就是因为拖的时间太久,身份拆穿,而后被人恼羞成怒直接灭口。
    他瞅着身旁小姑娘奶猫一样的睡姿和紧紧攥着他衣摆的小手,眸色淡淡的,唇角扯出一道嘲弄的弧度。
    真要拼了命找,八天的时间,怎么可能找不到。
    不过就是见自己家的两个孩子都平安归了府,所以不用心罢了。
    死了或者伤了,又如何呢
    反正不是宁王府真正的世子和千金,顶多掉几滴泪,可有可无地忏悔愧疚一下,也就够了。
    还有那燕瑛华,枉他送出去一把刀和两根针,手里头的碳粉与火石也都费了出去,一路来这庄园的路上,还都撒了一钱袋的栗子,在每个岔路口都点明了方向,竟然还是找不到。
    真是蠢货。
    那时就不该心好先放了她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若昭华郡主也被一起掳走,估计用不了三天,宁王府的暗卫就找到这庄子上来了吧。
    果然还是心太善,平白救出去一个蠢货,没点用处也没有。
    卫珩盯着自己鞋面,静静地思索了半个时辰。
    到最后,他抬起头,望着墙角堆着的柴禾,与地上用来当褥子的稻草,眼眸幽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水了走水了虎头哥二亮哥栓子顺子,不好了,庄子里走水了”
    那是祝宜臻幼年的记忆里,最盛大也最耀目的一场颜色。
    满世界都是火光,从脚旁开始烧,一直烧到房梁,院子,栅栏,野草丛。
    在她昏昏沉沉的视线中,全都是明亮的焰火,还有木头噼里啪啦的燃烧断裂声,周身一下由极冷变为极热。
    而她被人背着,在火光与灼热的混乱里消失,步入静谧的山林之中。
    她抱着少年的脖子,嗓音软软的“哥哥,我是不是要饿死了要和大伯父一样,去阴司地府里住了”
    “不会。”
    少年背着她,在山林的雪地里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嗓音很轻,但很坚定,“我不会死,你就不会死。”
    她想了想,又道“可是我发热哩,嬷嬷说,发热了不吃药,就要不好。哥哥,如果我死掉了,你就把我给吃了吧,可不要饿死。”
    “闭嘴。”
    “”
    宜臻昏昏沉沉的,靠着他的背脊,小手抱着他的脖子,终于还是陷入了黑暗里。
    卫珩再次醒过来时,是在一家朴素的农家小院。
    床边坐着一个面色蜡黄的姑娘,约莫十一二岁大,见着他醒来,惊喜地朝外奔去“奶醒了,他醒了”
    若不是撑起身时,看见身旁还有个熟悉的小团子,他都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破旧的屋门吱呀一声,走进来一个银发老人,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麻衣,脸上满是沟壑,眯起的眼睛里满是精明的打量和算计。
    “醒了”
    她咧出一个和面相不符的慈祥笑容来,一边把手里的陶碗递给他,手上满是粗糙的茧子,“来,喝完姜汤热热身子。”
    碗还是破的,碗沿磕了好几个缺口。
    但卫珩什么都没说,接过碗,一饮而尽。
    这样的状况下,就算是毒药,他也只能往下喝了。
    不过很幸运,这真的只是碗姜汤。
    从这老婆婆殷勤的话语里,他也渐渐拼凑出了整个过程。
    他纵了火,放跑了一屋子的被拐小孩,拿毒针扎麻了三个人贩子,而后背着祝宜臻往山林里逃。
    结果走到一半的时候,终是体力不支,昏倒在了下山的路上,刚好被进山打猎的猎户发现,发善心把他们俩救下了山。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可能是看他们身上的衣衫打扮不似一般人,抱着“回报或许大于付出”的心理,把他们救回了家里。
    可不管是出于什么心理,对于卫珩来说,确实都是值得涌泉相报的大恩。
    祝宜臻早在柴房里关着时就发了热,此刻也没降下来,缩在被窝里,哼哼唧唧,蹙着小眉毛,难受的紧。
    他对老太太道了谢“老人家,您的救命之恩,季赫记在心里,等季赫家人寻来了,必有重谢。我那件外衫里还有一只钱袋子,里面装了些铜板和碎银子,烦请您帮忙去请个大夫来,给家妹看个诊。”
    “哎,哎,好,俺这就让俺家大壮去村头请大夫”
    那钱袋子自然不是卫珩的,而是他给人贩子扎针时,从他们身上顺来的。
    对于庄户人家来说,这些碎银铜板已是好大一笔钱,可这男娃娃一副不瞧在眼里的样子,还说必有重谢老太太笑的满脸褶子,脚步生风的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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