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腊月,地面上已经覆盖了厚厚一层雪。

    偶尔有枯黄的枝叶落下,在雪地里砸出浅浅的几个坑,又很快被马车碾过,发出“吱呀”一声。

    最终只留下两条长长的轨迹。

    这个时节,街面上的人总是不多的。

    更何况这一块儿,住的可都是当今数的上名的达官显贵。

    四周院墙围的高高的,寂静无声,马车轧过雪地的动静,竟显得有些突兀了。

    若是凑近一些,还能听见车窗内传来的严厉告诫声。

    “我同你说过多次了,祝家乃是世家大族,规矩做派讲究的很,你瞧瞧你这是什么样子,给我收起来”

    是了。

    这马车便要是驶往如今的吏部尚书府祝家的。

    马车样式朴素,前头仅有一马夫驱车,车内也只坐了两个人。

    年长的约莫三十岁,身着青衫,文气儒雅,眉头却紧紧皱着,眼睛里还带着几分怒意。

    而在他对面坐着的幼童,不过六七岁大的样子,虽然衣着朴素,长的却是难得的好相貌。

    一双狐狸眼流光溢彩,薄唇,五官精致漂亮,但眉梢自带一股锐气和高傲,竟将那几分略显女气的漂亮给生生压下去了。

    幼童把玩着手里的九连环,抬眸瞥了中年男人一眼“哦。”

    但懒洋洋的姿势没有丝毫变化。

    男人气的浑身发颤,用手指着他“你你竟是什么态度我告诉你,你要不是老子的儿子,只怕如今还进不了尚书府的门”

    卫珩又瞥了他一眼,便低下头继续把玩着手里的九连环。

    任凭这爹气的七窍生烟,也没有再搭理他。

    他是有爹的。

    但不是这个人。

    他爹,此刻大概正在千年后的墓园里悼念他那英年早逝的儿子吧。

    虽然他那英年早逝的儿子,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差错,死后竟然没去阴曹地府,反而成为了古代一个即将夭折的婴儿。

    哦,也不对。

    其实认真算来,那婴儿本身是夭折了的,只不过因为卫珩的到来,才一日盛过一日康健地活到现在。

    卫珩前世,嗯,姑且称为前世,是二十一世纪的一名官二代加富二代,也是京城最闹腾的一只崽。

    他早年仗着身份和天分,简直无法无天,领着一帮跟班整日里横行霸道,飞扬跋扈。后来祖父去世,父亲身体又出了毛病,才收了心,乖乖巧巧念书,老老实实接手家业。

    卫珩基因好,天分高,就算是临危受命,也力挽狂澜,承担起了家里的重担,甚至还经营的越发鼎盛起来。

    只是不巧。

    三十而立前一天,因为兄弟的背叛,他开着汽车坠崖,死于一场车祸。

    等他再次醒来,就只听见满屋子的喧闹声,耳边充斥着听不太懂的古语,他成为了宣朝越州霁县里一名县令的长子。

    宣朝。

    从来没听说过的一个朝代名,文化官制发展接近大宋,科技生活水平却又只达隋前,且当今皇帝昏聩无道,民不聊生,天灾不断,一副灭朝之景。

    只是学过的历史知识全都无用,救新王于草莽之中的情节基本不可能。

    而中县令。

    七品官。

    虽然勉强也算是个官二代,但和前世相比,明显是天差地别。

    卫珩第一次体会到了一种“家道中落”的感受。

    更何况现在这个爹,和前世比起来,也明显是天差地别。

    马车行驶到巷尾一座府邸的角门处,缓缓停下,驾驶马车的奴仆观言掀开车帘,恭敬道“老爷,尚书府到了。”

    卫成肃最后瞧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语气冷冷“进了尚书府,你最好给我收敛点,否则,你祖父也不是只有一个孙子。”

    卫珩没说话,率先钻出车厢,扶着观言的手,就跳下了马车。

    眼前立着一座高大气派的府邸,门前墙上的雪都扫净了,石墙青瓦,瓦上还越出几枝腊梅,清香隐隐。

    据说这曾经是成王的旧宅,当初赐下来时,还有言官上奏道违了制,但皇帝坚持,足可见其对这位吏部尚书的宠信。

    此刻角门开着,两位小厮守着门,衣裳虽朴素,却很厚实。

    在如今的世道,这便已经很了不得了。

    卫珩立在原地,只观言上前自报了家门,赔笑道“劳驾通报一声了。”

    约莫是这府宅实在气派,观言作为贴身小厮,也不免在两个门房面前气短。

    且一个中县令,在这京城之中着实不算什么,其中有位小厮面上不免就带出几分轻视。

    “何必挑这时来呢。”他嘀咕一句,“府内正摆着饭呢,你且等着吧。”

    而后便转身往内走了。

    倒是另一个小厮,年纪很小,圆脸荔枝眼,长的精致灵秀,见着马车边的卫珩,还冲他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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