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可怕。”
“是不是出事了”
还沐浴在早春春光下的百姓有些害怕和茫然,而三百步之外距离暮鼓楼最近的一队禁军听到了动静。
出于军士的本能,他们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无论敲鼓的是谁,必定是发现了意外。
他们立即劝散周围的百姓“快些回家待着不可继续在外逗留”
“口口相传,快去快去”
百姓们奇怪地问“官爷,究竟怎么了啊,大过节的”
“别问现在先回家关好大门,无论听到什么响动都不可出门等待官府通告”为首的将军大喝一声,极有威严。
瞬时一大片的人散了个干净,且在回家的过程中逢人便说,南门有危情,速速回家
这一支禁军隶属于南衙十六卫之一,是负责博陵戍防的精锐,一共有一百二十人,在将领的带领下行动快若奔雷,转瞬便到了暮鼓楼之下。
看见暮鼓楼上拿着鼓槌的吴显容,将军正待问她,吴显容大喊“南门有敌情速去”
那将军乃是长孙家人,认得吴显容,稍微犹豫了片刻,想起这吴氏嫡系二娘子似乎和吴家决裂了,加上她身后满是箭矢的暮鼓楼,可想而知她是冒着性命之险敲响了鼓。
“支援南门”将军打算赌一回,若是陷阱他也认了,总比南门真的有敌情而不去支援来得好。
事实上,只奔出了二十余步,长孙将军便发现自己赌对了。
此时的南门已经尸首横陈,死的全都是穿着熟悉铠甲的大苍卫士
长孙将军一愣,随即明白了,军中有人叛变,动手的便是“自己人”。难怪南门被屠,却一点消息都发不出去
长孙将军随即让十人迅速给各禁军通报,随后拿来鸣炮,点燃之后“砰”地一声,在天空中炸出耀眼的红雾。
吴显容和吴明砚堪堪从塔楼下来,便被一群布衣打扮手持钢刀的“普通百姓”包围。
她俩交换了一下眼神,便知这些人恐怕和包厢里射箭的是一伙人。
她们敲鼓的声音将歹人吸引过来,此刻二十余人围她们二人,逃也难逃
“怎么办,阿姿,咱们是不是要死一块儿了”吴明砚和吴显容背靠着背,紧急关头,吴明砚还能用说笑的语气来谈论生死之事。
吴显容长鞭一挥“我可从来没这打算”
吴明砚从塔楼上薅下来磨损不大还可以用的箭区区七八支,且近距离搏斗,箭完全没有优势,吴显容又是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两人很快落于下风,被团团围住。
吴明砚手臂被砍了一刀,血流如注,惨笑道“看来今日你愿不愿意都得和我死同冢了。”
吴显容“你注意力能不能集中一些”
千钧一发之际,一辆马车失心疯般撞开了人群,马车上的人叫道“主上姐姐快上来”
吴显容定睛一看,欢叫道“憧舟”
自从吴显容失踪之后,憧舟驾着车满博陵找她,失魂落魄,半条命也快没了。
方才她听到异常的暮鼓之声,便往这儿来,没想到真的在此遇见吴显容
憧舟拉着吴显容上马,吴显容回头,将吴明砚一块儿拽了上来。
憧舟立即架着马车往围堵她们的歹人中撞过去,凡胎肉身怎敢与烈马抗衡,很快便杀出了一条血路。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主上姐姐去了什么地方,可让我好找”憧舟说着眼睛里滚出泪花来。
吴显容摸了摸她的脑袋“我没事,如今博陵府将有大事发生,咱们速速去南门支援”
“好”
吴明砚看着吴显容和憧舟主仆二人相亲相爱的模样,好生羡慕。
哎,我也和你出生入死的,什么时候能有这待遇
博陵府南边一大半都看见了那莫名其妙出现的在天空中的白日烟火。
护城河边上填满了无数商街密密麻麻的人潮中,有人专心低头挑拣物件,有人恰好看见了还残留在空中一抹刺眼的红。
“快看,有人放烟火。”
“大白天的放什么烟火啊,也不好看。”
“今晚有烟火盛会,是不是误放了”
“我记得这好像是传递军情用的吧,莫非南门有情况”
此人说完周围一阵欢笑声。
另一男子笑言“怎么可能,若是有敌情,早就被驻军挡在上古关外,更别说封县乃是通往博陵的要道,攻不下封县是不可能威胁到博陵的,若是要进攻博陵”
这人正在商街正中间滔滔不绝,却见一胡族男子快步走向他,他本能地警觉、后退,可那胡人动作极快,猝不及防之下,一把匕首捅进了男子的腹部。
那男人无比诧异地看着眼前的胡人,在众人的惊叫声中捂着腹部慢慢倒地。
突如其来的刺杀让四下逃散的人群慌不择路,原本就极为拥挤的道路如今四下都是倾倒的声响,人推着人,毫无章法胡乱挣扎、踩踏,如无数脱缰的困兽。
人群中出现了越来越多持刀砍杀的胡人,他们没有目标,见人便砍,刀刀封喉。
惨叫和惊魂的尖叫充斥整个街衢。
“沈将军南门附近有异常鼓声和鸣炮升空以及,护城河南岸发生动乱”
军情立即传到了沈约这儿,明江畔距离筵席不远处一处僻静的小小院落里坐了七八个人,周围的副将们神色一变,立即站了起来。
沈约还坐在正中的位置,身穿银色铠甲,凤翅盔放在手边,抬眸看向那传讯兵。
“南门”
“是已经有禁军驰援,但此时具体情况尚不知晓”那传讯兵满脸热汗,气喘吁吁,看上去便是提了一口气飞奔而来。
“护城河南岸又是怎么回事”沈约依旧沉着地问道。
“据说不知道哪儿来的胡贼,见人就杀”
传讯兵这一句话惊得满院的副将目瞪口呆。
“竟还有这等事”
“这些胡贼从哪儿来的”
“沈将军末将这就领兵驰援南门”
“老夫去护城河南岸”
“慢。”
沈约叫住火急火燎的同袍们,她缓慢而沉着的声音的确有奇效,让一个个马上要冲出去调兵的人全给钉在原地。
沈约道“胡贼为何毫无章法地当街砍杀于他们而言有什么好处莫不是调虎离山之计。”
沈约这短短的一句话正中要害,让副将们面面相觑,一刹那冷静了不少。
“今日诸位皇命在身,谁也不可轻举妄动。若是有人擅离职守,军法处置。”沈约这一声颇有威吓力,而后,转身对着身边唯一一个没有起身的副将道,
“裴君,看来你与我所想一致,都觉得那是声东击西之计吧”
沈约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说完之后,被称为“裴君”的男子缓缓抬起头,露出窄额高鼻和阔唇
他在博陵八年,给自己起了个苍人的名字,裴无疑。
他是东宫十率的副将,也是个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