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赵原似乎终于打开了白医生的暗格,抽空回了他一句“哦,那个消息是,曹德胜老爷子刚刚去世了。”
那个老人终究没有等到外孙降生。
阮长风跑进门诊部大楼时,抬头看了一眼天,第一片雪花刚好落在他眼睑上。
大雪已至。
特别手术室在九楼,阮长风实在等不到电梯,顺着楼梯啪啪向上狂奔,终于爬上去时,只能弯腰大喘气。
两个黑衣保镖拦住了他“先生,这一层被包下来了。”
“江微进去没有”他急着问。
两个保镖对视一眼“十分钟前,有个女医生送药进去。”
“想救你家小姐的命,就赶快让开,没时间了”
保镖很吃惊,但到底不可能这样放他过去。
“何夜辰你给老子滚过来”阮长风大叫“出大事了你不知道啊”
“先生,姑爷也不在这里了。”保镖只能捂住他的嘴。
阮长风这才看见手术室外的人,少得可怜,不仅没有向晚,也没有何夜辰,只有曹家忠心的老人林叔守着。
曹家唯一的女儿,生孩子九死一生时,还不如寻常人家。
“一听说老爷去世了,律师会宣读遗嘱,就都赶过去了。”林叔对保安说“唉,得啦,放他过来吧,反正江医生把门反锁了,谁也进不去。”
“其他专家呢主任呢”阮长风问。
“江微把刀抵在小姐脖子上,全都赶出来了。”
阮长风不死心地推推门,发现门后还堆了桌椅,一时无法用外力破开。
他只好扯着嗓子喊“江微小米已经去救思思了,我保证他不会出事的江微你不要冲动啊”
这么说他自己都觉得无力,亲生儿子的生命受到威胁,有谁能不心急如焚呢
一门之隔,曹芷莹正辗转,她的体力以近乎透支,在宫缩的剧痛中抽搐。江微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上的针管,里面灌满了药剂,只要推一针下去,就能很快结束曹芷莹的痛苦。
“你知道吗大出血不会很痛的。”江微拿着锐利的针尖在芷莹身上划动,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刺破皮肤“你只会很冷越来越冷,越来越困。”
阮长风锲而不舍地砸门,江微轻笑,摘下口罩,露出嫣红的唇。
她今天一改往日清素的风格,涂了烈焰红唇,画着浓黑的眼线,笑容显得妖异娇媚“有人说黑化就得化这种妆,其实不太适合我,对吧”
“他居然以为我会被人威胁。”
“真是天真啊”
“老板,老板。”阮长风听到赵原在喊他“别砸门了,没用的。”
听见阮长风还在继续,赵原突然暴怒“老板没用的江微不会开门的”
“小米”赵原继续说,声音疲惫至极“不用急着救思思了,救出来也没用。”
“怎么会没用”小米急道“那是她的亲生骨肉”
赵原合上手头的病历,十年前的病历本字迹已经模糊,但字字都是淋漓的血。
“思思不是江微的孩子。”赵原顺着墙坐在地上“江微的孩子,生下来就死了。”
“江微哪里是回来和前男友旧情复燃的”赵原长出一口气“她分明是回来报仇的”
阮长风僵住了。
“当年是白医生给她接生的么”阮长风涩声问“白医生说欠下的因果。”
曹家的千金小姐好不容易喜欢上什么男孩,当然不会允许“私生子”这类不光彩的东西存在。
所以十年前江微生下的必须是死胎也只能是死胎。
所以现在江微带回来一个孩子,曹家丝毫不惊慌,甚至毫无反应。
当白医生遇到留学归来、技术过硬的江医生时,也只觉得有点眼熟,有没有想到是当年的因果
但当江微借着索命的婴灵,把她推下楼梯时,她肯定想起来了。
她有没有顺带想起那个,被她活活掐死的女婴有没有想起产床上浑身浴血的少女,那双血色的眼睛和诅咒
小米低声说“老板,这事我们别管了吧。”
有冤伸冤,有仇报仇,自古的道理。
娇蛮的、任性的、为了爱情可以伤害全世界的大小姐,合该有此报应。
对女儿无限宠爱,为了女儿的幸福可以伤天害理的大老板,也已经多活了好多年。
为了给父亲报仇而放弃挚爱、却在离去前夜在爱人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进而毁了她一生的男人,也该付出代价了。
就别管了吧,让江微放手去做她不得不做的事情。
阮长风握拳,狠狠砸在墙上。
“江微,”他终于开口,对着一片静默的手术室,语气中有哽咽的意思“这不值得。”
这些人不值得你毁了自己。
赵原看完病历的最后一页,也痛苦地闭上眼睛“老板,她们摘除了江微的子宫啊”
那么喜欢孩子的女人,一辈子都不能做妈妈了啊
手术室里依旧安静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