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樾想着不要迟到, 不能赖床, 得早一点起来,结果上床躺到半夜才发现是他多虑了。
    睡着丁点酝酿不出来, 闭眼睁眼也没什么大区别,脑子里挤挤攘攘像是塞满了东西,涨得他快要头裂爆炸,仔细去探探,却又不知道到底是塞了什么东西, 理不出头绪,找不到原因。
    温暖的房间, 温暖的被窝,始终捂不热冰凉的手脚, 心跳飞快,眼皮也跳得飞快。
    捱到半夜肚子开始叫唤,时樾心想总算能找点事做了。
    起床用最快的速度给自己煮了一碗泡面, 窸窸窣窣三两口吃完了, 肚子里空荡荡的感觉完全没有消除, 叫嚣着还想吃更多, 更多。
    可是时樾懒得动了。
    坐在空荡荡的客厅盯着只剩面汤的碗发了好久的呆,周围太安静, 安静到让他又开始控制不住心里发慌。
    钥匙一下一下磕在桌上,发出一声接一声咚咚咚的轻响,令人失望的是,唯一的一点动静并没有让他感到好受些。
    他好想再听听小海藻的声音。
    那个说话总是温温柔柔, 轻声细语,带着神奇的,能安抚人心魔力的声音。
    有时候欲望来得就是这么突然,越想,就越想听,抓耳挠腮得那么想。想跟他说说话,扯扯皮,开开玩笑,说什么都好,甚至,就是让他只听见他呼吸的声音也可以。
    可是转头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于他来说太早,距离天亮太早,于别人来说就是太晚,正是睡梦正香的时间。
    “这个时间,小海藻应该还在睡觉吧”
    时樾盯着手机自言自语。
    他知道能缓解自己现在情绪的唯一方法就是跟他说话,可是他更知道半夜扰人清梦要遭雷劈。
    虽然小海藻脾气好没有起床气,他也不能这么欺负他啊。
    纠结半晌,时樾最后还是选择放弃,转手打开游戏认认真真开始玩起游戏。
    一个人在家,想要消磨时间最好的方法也只有玩游戏这一条路。
    九把,输赢参半,在第十把游戏结束时,时樾扭着僵硬的脖子看向窗外,原本黑黢黢的天色已经开始渐渐泛白。
    墙上巨大的挂钟指向七点三十六分,漫长的夜算是被他熬过去了。
    起身带起一阵头晕眼花,眼睛胀痛,甚至胃都在泛着一点恶心,可是一想到马上就能和他的小同桌一起过周末,不适全被抛到了脑后。
    洗漱完毕,换了一身衣服,时樾盘腿坐在客厅沙发上开始死盯着手机,认认真真等待一条消息。
    这一等,就等到快十点。
    快十点是不是太晚了些
    他想着,皱眉又回忆了一下昨晚跟阮荇打电话时两个人约定的内容。
    阮荇是说,如果明天没有事情,早上就会发消息给他对不对
    时樾的脑子开始就这个一目了然的问题认真思索起其中的逻辑来。
    如果没有事情,就会给他发信息告诉他,然后两人出门见面,那如果有事情,阮荇是不是就不会给他发信息还是说也会发信息告诉他一声他没有空,今天不能出来了
    才一晚上没睡觉,脑子就像被铁锈糊住了,绕着这个问题想了许久,才想起来就算他没有给自己发信息,自己也是可以发信息,或者打电话给他问一问。
    想到对方有空和没空的几率对半开,时樾兴奋十足的心情也焉了不少,满心忐忑又郑重其事地解开手机锁,心里不断默念“一定要有空一定要有空,只是睡过头了只是睡过头了一定要有空”。
    点开通讯录,还没翻到想要的那个号码,倒是有一个陌生号码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
    扫一眼,挺眼熟,时樾没有犹豫顺手接起来。
    事事易变,造化弄人。
    对方声音响起的同时,少年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在一瞬间变得僵硬。
    短短几句话的时间,轻松让他一颗才因为自己小同桌到底能不能赴约的忐忑心里以最快的速度跌进了万丈深渊,嘭的一声,摔得稀巴烂。
    “喂,您好,请问是时樾时先生吗”
    “这里是y县第一人民医院,您的奶奶岑芳华于今早突发脑溢血,由于老人独居的原因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于九点四十九分心跳停止,宣布死亡,请家属亲人尽快赶过来处理后续事务”
    整整一天后,时光耀才红着眼睛飞快赶到。
    乡下的习俗,家里有人走了是需要操持办丧事的。
    时樾不懂这些,幸好乡下的邻里长辈都是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老熟人,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遇见了总要唠嗑几句的,这人说没就没了,感慨的同时也自发帮他操持起来。
    热闹都在外院,停放棺材的里屋静悄悄的一点声响也没有。
    跟许久不见的旧邻居打过招呼,时光耀脚步沉重跨进里屋正门,一眼就看见端端正正跪在棺材前一动不动的少年。
    时樾只穿了一件不算厚的黑色卫衣,外套在冲出家门的时候完全没想起来带上,乡下的冬比城里又更上一层楼,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却像完全感觉不到,雕塑一样跪在那里,盯着黑漆漆的棺材,一连两夜没合过眼睛,让他眼白处的红血丝密集到可怖。
    时光耀狠狠皱起眉头,脱下笔挺的西装外套快步走过去披上他的肩膀。
    “时樾你以为自己是个三岁小孩吗这么冷的天连个衣服都不知道穿厚些”
    时樾仍旧跪在原地一言不发,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他的声音,或者说是无视了他整个人。
    放在往常,这样的态度肯定又会把时光耀惹急,一顿争吵无可避免。
    但是今天情况特殊。
    躺在里面的人是对他们父子俩来说,最重要的女人,于时光耀,她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于时樾,她是从小照顾他长大,教他说话,教他走路,甚至是教他怎么用筷子夹菜,教他男子汉跌倒了要自己站起来的奶奶。
    而从今天开始,这个女人再也不会对着他们露出和蔼包容的笑,再也不会打电话叮嘱他们工作再忙,学习再忙也要注意身体,按时吃饭,再也不会在天冷时絮絮叨叨的提醒他们不要光顾着漂亮,一定要多穿衣服,不可以感冒
    他们永远的失去她了。
    时光耀一生叱咤商圈,雷厉风行,却终究练不成铁石心肠,岑芳华和时樾于他来说就是生命的全部意义,如今岑芳华去了,他努力的意义一下子去了一半,叫他怎么能不大受打击。
    父母给了他最重要的东西,借用一句老话,岑芳华在时,他尚有来处,而今天之后,他的生命里,便只剩下归途了。
    “小樾。”
    他矮身蹲在他身边,疲惫地将结满老茧的宽厚手掌搭在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很难过,爸爸和你一样难过,里面躺着的是你奶奶,也是我的妈妈”
    时樾目光空洞,像极了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不会说话,不会动作,连睫毛也不曾颤动一下。
    看着他这个样子,时光耀心里也不是滋味。
    “小樾,奶奶老了,总会离开我们,就算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是后天,这是既定的事实,我们无法扭转,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就只能去接受,一昧的伤心难过没有用,就算你奶奶泉下有知,她也不希望看见你这样。”
    “奶奶走了,你还有爸爸,爸爸会陪着你,一直到你长大成人,成家立业,爸爸都会在的。”
    不知是哪句话入了他的耳,随着时光耀话音一落,时樾眼角微动,一直直愣愣盯着棺材的空洞眼神终于有了焦点。
    慢慢转过头盯着时光耀,时樾的眼神里是说不出的复杂与绝望。
    “你”
    没有讽刺的味道,只是一个单纯疑问句,像是在问对方,更像是在问自己。
    他一开口,时光耀才发现他的嗓子已经嘶哑到不行,连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都显得吃力无比。
    “你是不是感冒了”
    时光耀赶紧用手背去试探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好在体温还算正常。
    把人从冰凉的地上拉起来“是不是很久没休息了赶紧起来别跪了,回你房间睡一觉,休息好了我马上让人送你回c市。”
    “回去”
    时樾浑身一僵,瞪大眼睛看着他,目光带着浅显易见的不可置信“为什么要我回去”
    时光耀“这边的事情我留下来料理就好,你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别耽搁了你上学的时间。”
    “耽误什么。”
    时光耀语重心长“小樾,你得时刻记得你是个准高三的学生,你所有的时间都很珍贵,不能浪费一丁点”
    他话还没说话,就被时樾猛地推了一把,踉跄倒退几步恰好撞在梁柱上,本就不好的脾气快要压不住了。
    “时樾你做什”
    “你眼里是不是只有高考,只有工作,只有赚钱”
    以前的时樾就算跟他吵跟他闹,也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用尽全力冲他嘶吼,像一只被激怒后徘徊在崩溃边缘的小豹。
    “奶奶身体不好了你不知道,奶奶走了你也不知道,就算已经打电话通知你,你也舍不得丢下手上的事立刻赶过来行啊,既然这些对你来说都这么重要,你去考啊,你继续赚你的钱去啊还来这里干什么,多浪费您金贵的时间啊”
    时光耀失语半晌,才哑着嗓子试图解释“收购的事情协议了很久,昨天是谈判的关键时期,我也是没有办法”
    “说什么没办法不就是他妈的舍不得那一点儿破钱吗收购个破公司,比你妈的命还来的重要”
    “时樾你怎么说话的”
    “奶奶去了只有你难过,我就不难过了那是你的奶奶,更是我的妈是生我养我的人,你不好受,难道你以为我好受”
    “可是你该知道,光是难过有什么用人已经走了,怎么也没办法再回来,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调整好自己,奶奶最疼的就是你,难道她看见你这么难过,她心里会高兴,会放心”
    时光耀瞪大双眼紧紧咬着牙,一双眼睛憋得通红,在母亲的棺材前对着自己的儿子发过一通脾气,回流进身体的无力感更甚从前。
    长叹一口气,他走上前两手搭在时樾肩膀上,语气沉重而疲惫,又无可奈何“小樾,你已经不小了,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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